说笑中, 顾母张罗着一家人用过晚膳。
没过立春,天黑得都早。顾准破天荒让小厮掌了灯,将顾悄喊到了书房。
小公子眼神好, 自然看到, 书案上正放着的, 是顾情在家编的《英才教程》第三本。
顾准似笑非笑, “顾玉?”
顾悄心虚低头。
“另两册呢?”
第一册外舍看完已经归还, 第二册今日还没来得及递出去。
顾悄摸不透顾准意思,只得老实唤了琉璃,去他书箱中取。
待三本本子集在一处, 顾准一一翻过, 最终放下时, 望向顾悄的眼角, 竟有些湿润。
顾悄眨眨眼,有些不解老父亲为何如此动容。
但显然, 不会是为了他的书。
“这个书名,不好。太白,太俗, 太浅。”
顾准平复了片刻,尔后润笔,将书封上白色的书签条框划了去。
随后,他取了张空白宣纸,重新题的竟是顾悄最属意的“小学语文”。
四个大字一气呵成, 笔锋苍劲老辣,铁画银钩, 不肖任何一家一体,早已自成一派。
顾悄自小学书法, 专心摹疏朗雅致的欧体 ,也即所谓的科举体,好赖也混了个书法协会会员,自然见过不少时人笔墨,但真正能以字叫他折服的,寥寥无几。
谢景行算一个。
学长字如其人,一手行草风惊苑花,雪惹山柏,华丽张扬至极,也清贵雅致至极,但到底年轻,还未脱薛稷神貌。
可顾准就不一样了。
他的字早已看不出任何他人痕迹,转折勾连之间,都是顾准自己的人生况味。
“宋《玉海》将字之一学,又分体制、训诂、音韵,后人概称为小学,你这本子皆有涉猎,释义上又兼顾白话与释古,在口为语,落笔成文,就取这四字吧。”
他边说边将宣纸裁下,覆上功利味十足的《英才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