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二合一)

这样的插科打诨, 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原疏都开始心疼小猪,私下里他也疑惑,“琰之, 你是不是还对朱有才心存芥蒂?”

顾劳斯面无表情, 开始扒着账本算细账。

“那我心存芥蒂的人海了去了。你组的局害我瘫了一个月, 黄五打着蹭学的旗帜, 坑我左右皆挨了父亲的打, 顾云斐、顾憬就更别说了……”

原疏尴尬抓头,“那你为什么不带带他?他……也挺可怜的。”

他与朱庭樟有些同病相怜,差别就是小猪尚有母亲庇护, 朱家比原家硬气些。

为什么不带, 因为小猪没有通过人脸识别。

顾悄默默吐槽。

鉴于愍王旧案牵连甚众, 顾悄并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出了徐闻的事后, 再想想朱家,远在沛县, 却到休宁求学,连户籍都落到这边;院试不过也不回乡,而是孤身在徽州谋职, 实在很多地方有悖常理。

但太过复杂的利益牵扯,他一时没法同原疏说得明白。

顾悄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感性的解释,“《论语.宪问》说: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

我也很想帮他一把。但你瞧得出来, 朱庭樟是为什么科考吗?他家境殷实,小有权势, 不是处境所迫;他并不爱学,无意钻研, 不是本心所驱;他并不功利,也无野心,同样不是重利所诱。

若单为一个虚名,也不是不可能。但县考保结事上,又有诸多疑点。

虽无明文说童生不能再考,但肆意妄为,后果难测,他既然那么在意科考,又怎么会轻易去做可能断送仕途的事?”

“琰之说得极是。”黄五赞赏点头,“他这个人也很矛盾。看似趋炎,但同顾云斐和我从不亲近,看似骄矜,却单单只挑衅于琰之贤弟,可不怪乎?”

这半文不古、骈俪对偶的腔调,活脱脱八股冲刺后遗症。

不伦不类,有点好笑。但顾劳斯贴心地没有嘲讽他。

他补充道,“目前来看,朱庭樟目的不纯,动机不明,形迹也可疑,我并不敢答应叫他跟着一起应试。顾云斐的覆辙,决不能重蹈。”

“为什么你们心眼子这么多?”原疏听完直瞪着眼。

“不过琰之栽得次数太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选择无脑相信你们。”

叮,喜提脑残粉一枚。

顾劳斯简直哭笑不得,“说这话之前,先把你从小猪那拿的好处清退一下。”

原疏十分监介。

他不过是收了朱庭樟送来的几包五彩山雉鸡饲料而已。

顾情留下的那三只山鸡,越大越难养。

它们仿佛得了一种王子病,矫情地空对着稻谷菽粟日渐消瘦。

唯有虫子、草籽、野豆能解乡愁。

可县城哪里找得到这些?

璎珞只能托知更四处打听,但今年气候反常,冻害严重,一时还真难寻到。

原疏一听,那还得了?!

神女留下的珍贵小鸡,他无论如何要抚养好。

这才是备胎的自我素养:)

一来二去,就叫朱庭樟钻到了行贿的空子。

“以后我还他几个山鸡蛋,不怕欠这人情!”原疏尤在自我安慰。

“反正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府治,他也缠不了咱们几日了。”

鸡妈妈黄五幽幽打断他,“不巧,那三只都是公鸡。蛋是没有,鸡肉或许可以?”

原疏:QAQ那还是我自割腿肉还吧。

哪知第二天,一行人才拜别顾家俩夫子,还没整好行装出发,小猪就寻上了门。

手上拎着……一只竹编蛐蛐?

原疏正在院子里捉鸡进笼,见着他手里的东西,剑眉直蹙,“喂兄弟,拿草蚂蚱来滥竽充数,过分了吧?”

朱庭樟瞪了他一眼,“给你挂鸡笼上,画饼充饥如何?”

“或可一试?”原疏竟一本正经摸着下巴思索这提议的可行性。

鸡妈妈简直绝倒。

三只小鸡崽显然对他这个男妈妈爱得深沉。

原疏扑腾半天只收获一地鸡毛,而黄五只捏着一把粗玉米面子,“咕咕咕”几声就将它们悉数哄到手。

原疏恨恨:“渣男。”

也不知是骂男妈妈,还是骂男鸡崽子。

朱庭樟见他们收鸡进笼,竟往马车上塞,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该不会……”要带着这几只鸡去赶考吧?

黄五抱臂嗯嗯点头。

一个月的头悬梁锥刺股,秋月梨成功二次蜕变,成了一只香贡梨。

大约书中自有颜如玉,他那麻麻赖赖的招财脸,竟不知不觉也恢复了几分光洁。

瞧着倒也像个读书人了。

只是,他还是喜好穿俗艳的黄色。

一个换谁穿都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的颜色。

大历重礼,实行着严苛的品色衣制度。

以衣饰、颜色分尊卑贵贱,天子、百官、士庶着装都有着十分详尽的规定。

而黄色,又是限制最多的颜色。

自隋杨坚首次以黄为帝王专色以来,唐宋陆续有限黄令,庶人以下不得着黄。至大宁太.祖推行礼治,提出将黄纳为皇室专属,明令不论士庶,皆不得用黄。

但商人重利且迷信,认为黄色如黄金,招财纳宝,意头吉利,民间屡禁不止。

穿的多了,他们慢慢摸出一些门道。

比如,避开京师及各省府县治重地,管束便不严;远离赭、柘、赤、姜、明等要命色,采用湘、秋香等暗、浅间色,可打个擦边;或以青蓝白皂等三、四等色为底,用黄金色绣元宝图样,基本都能蒙混过关。

至神宗继位之初,国库空虚,与鞑靼大战财力不支。

曾得南直隶徽州、江浙湖州几家巨贾富商鼎力相助。为示嘉奖,他不仅钦定黄、胡、周、沈等诸家为户部在册皇商,专供盐务,还赏其嫡系奉旨着二等及以下黄色。

可坦然与天子穿近色,算是本朝庶民最大的荣宠了。

这悬殊的实力,叫朱庭樟每每站在大黄梨子跟前,宛如一个树梢摇摇欲坠的小青李子。

没他大,还有点酸,也不太敢招惹。

若是原疏点头,他一定跳起来大斥“纨绔”,可换成黄五,他默默憋了回去。

小猪愁眉苦脸看着一院子丫头小厮护卫,出游般兴奋,再望望那几车细软行囊,除了几本书,没一样正经东西,他突然为自己这趟的结果担忧起来。

总觉得这群人,非常的不靠谱。

但想想可怜的顾影朝,他还是一咬牙,“我能单独见下小叔公吗?”

单独是不可能单独的。

在双方协商下,最终可以2:1私聊,带上苏朗照明。

顾悄的时雨斋,景致不错,原身是个好花鸟的,院子里少不了奇珍。

天寒岁冷,随便一窗推开,四方框子中,枯石荒草冰泉和干荷,就是一副写意小景。

琉璃给二人上好热茶,退了出去。

顾悄摆弄着棋盘上与顾情下剩的半盘五子棋,也不说话。

本心来说,他其实不太见得了旁人如此伏低做小的托请,朱庭樟虽然有所隐瞒,但上岸的决心和毅力是有的,放在以前,这学生带也就带着了。

但现在,他的家人都处风浪之中,他不能拿他们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