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没想到, 他这辈子还能拜上两回堂。
头婚干成二婚,就算新娘没变,也足够他尬到抠出三室一厅一套新婚房了。
六月初五, 正逢黄道吉日。
顾府内张灯结彩, 一片火热。府外人头攒动, 大都憋着一肚子脏话, 蓄势待发。
婚礼, 又称昏礼。
旧俗习惯申时迎亲,酉时黄昏拜堂行礼。
顾家却在临午未开门前,就在亲朋见证下, 偷偷叫顾慎和璎珞这对新人正经先拜了一回堂。
高堂只顾准一人, 兄弟也凑不圆整, 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但顾慎懂得家中难处, 他牵起妻子的手,一同为老父奉酒, “爹,您今日可要喝双份,娘说她那份就靠你了。”
顾准眼眶濡湿, 如言连饮了四杯。
他温柔扫过儿子媳妇,十分歉疚道了句,“是爹拖累了你们,叫你们不得……”
顾大微笑着打断他,“爹, 今天这般好日子,何出此言?”
顾二也轻抚顾准后背宽慰, “大哥喜结连理有我们见证足矣,原就不须大操大办, 咱们乐呵完,正好大戏开场,看各方粉墨为我兄助兴,何其快哉?”
顾劳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比休宁乡下斗蛐蛐热闹?”
老头儿勉强有被安慰到。
他年轻时有师兄弟金陵纵马、挥斥方遒,老来亦有麟儿相伴、并肩作战,如此一想竟生出一股夫复何求的豪迈来,脸上也一扫伤怀,抚须大笑,“好好,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顾慎大婚拿来做文章实在情非得已,却也不能儿戏。如此先行完礼,全了礼数,也与新娘足够珍重,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反击。
顾准等这一战,真的太久了。
申时顾府大门敞开,顾慎跨上高头大马,带着新娘花轿,并数百人的婚嫁队伍,一路吹打招摇,丰盈的嫁妆绵延十里长街,如一条红色长龙,绕金陵城一周后,重回顾府。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顾慎头戴簪花乌纱,身着云雁团花销金祥纹红色大圆领吉服,一贯表情缺位的脸上,难得溢出几丝暖意。
璎珞是顾家养大,娘家亦是顾家,这等声势浩大的迎亲原也没什么必要,顾家却并未省去这一出。
落在看热闹的城中百姓眼中,就成了刻意炫耀,激起阵阵“呸呸”唾骂。
“顾老贼果真窃国,否则一个婢子,哪来这些嫁妆?”
“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听说这婢子还是个鞑靼人,顾夫人气得称病数日,至今都未露脸。”
“啧,盗国仓,充私库,通蛮族,忘血耻!枉为臣也!”
“弃黎民饥饱不顾,二臣而已,算什么臣!你瞧瞧休宁顾氏可曾派人来观礼?”
“可去你们的,肚子都吃不饱了还在那拽文,要我说就一句话,贪官快开仓赈粮!”
也不知哪里来的大娘,如此接地气,她振臂一呼,乌泱泱就一群人云集景从。
要不是朱知府有先见之明,沿途布了兵力防刁民生事,这才没叫一场婚庆临时哗变成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