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公堂那日, 安庆府诸生和陆鲲的招供,不胫而走。

再有乡试定榜的加持,顾劳斯声望空前。

不惑楼也一炮打响, 在科考界彻底出了圈。

各地临考前突然挂牌的不惑楼, 原本门可罗雀, 某日起突然门庭若市, 日日有慕名者排队前来, 想要一窥科考“宝典”的庐山真貌。

虽然限量版“宝典”最终无缘得见,但楼中入门书,如四书全解、五经注疏, 以及世所罕见的各省历科《乡试录》所辑真题和范文, 还是叫慕名者相见恨晚。

有人更是悔得拍大腿。

金陵不惑楼, 便有这样几位监生, 不住长吁短叹。

一位假模假样自扇一嘴。

“哎,就咱这小白脸能值几个钱?怎么先前就拉不下来呢?”

另一位懊恼附和。

“是啊, 早些学陆鲲,咱也不至于还留在国子监,苦熬又三年。”

延毕留级的苦, 他们已经吃了十几年。

他们当中,最年长的已年近天命,嘴巴上下早早蓄上须髭。

眼见着跟他一样年年考、年年挂的老大难顾大虎,都顺利上岸,他尤为伤感。

“三年复三年, 年年无穷尽。

可怜我熬到这岁数,爹娘都熬没了, 也还没熬到个头,若是肯早些示好拜师……”

他想起放榜日顾大虎春风满面的夸夸。

“老大难, 老大难,老大出马都不难。”顾云佑意味深长拍了拍他肩膀,“先天不够后天来凑,认准带头大哥很重要啊,兄弟我言尽于此!”

提到拜师,最后一位终于来了点精神。

“副榜也是榜!咱谁也不差钱,不如豁出去也拜个师,大不了多送些束脩,三年后……”

楼里小厮恰好前来送茶,笑着插了一嘴。

“各位监生老爷,咱们应天乡试每科都有定额,至多不过取三百来人,可想要报名的学子,早就过了这个数!”

他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食指。

“百人?”

小厮倨傲地摇了摇头。

“千……千人?”监生猜出一个自己都不信的数字。

小厮再次摇了摇头。

“难道,难道万人?”

这才几天?!怎么可能?!

小厮笑着替他们斟茶。

“咱们束脩虽有些小贵,但支持分期、助学贷款等多种方式付费,且老板承诺,没考上还退一半束脩,不拘士农工商都一视同仁,所以来的人格外多些。”

“不过咱们老板不昧黑心钱,毕竟解额只有那么些,所以一科收满就不再要人。”

他训练有素,说起个中内情来头头是道。

“下一科满打满算三百三十席。

咱们楼在休宁起家,几位爷考上童生、秀才时,徽州府就满招了。

前些日子,其他州府不惑楼才挂牌子,便早有徽商预先定走不少名额。

这一来二去,本就不剩多少席位。

这科安庆府百位相公又一举全中,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放榜那日,剩下的席位不出一个时辰就被一抢而空。”

眼见着监生们捏拳蹙眉,似是急了。

他苦笑着安抚,“几位老爷急也没辙,金陵世家可不止你们盯着!若想在金陵报名,须排到三科、也就是九年之后,若是接受其他地方,那目前尚有和州,六年后那科,还有一席缺位。”

四人一听,顾不上发脾气。

“快说,在哪里交束脩?”

小厮才一抬手,四人争前恐后蜂拥而去……

竞争不可为不激烈。

很快,报名处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一百两,我先付钱我先得!”

“一百二十两,我出价高,这最后一席该归我!”

“我父亲官位最高,你们最好莫要与我争!”

“咳,我年纪最大,不如你们让让老兄我?”

报名处接待苦着脸,小身板以一敌四。

“不是,你们还是来得晚了一步,最后一席已经被……”

他向着旁边一指,“已经被他捷足先登了。”

四位监生齐齐看去,卧槽,不是张庆是谁?

张庆抓了抓头,“对不住了兄弟们,我也想圆自己一个上岸梦。”

……

十月廿日,赶在兑奖之前,白币正式发行。

神宗甚至为此特意改元永泰,新币也正式得名“永泰通宝”。

币制仿自北宋,颜色银白,光润规整,文字精美。

官方称其使用的是最为先进的铸造技术,极难仿制造假,又因其是在白银基础上改造而来,所以民间又称它为改良版银钱。

至于用的什么黑科技,含银量多少,那就只有神宗自个儿知道了。

为了进一步提升新币公信力,神宗诏告天下,明令各地官府、钱局务必畅通宝钞与白币,白币与铜钱的通兑,不得私下设置门槛。

张庆把住时机,第一时间将手上积压的购彩宝钞,悉数置换为白币。

部分白币作为彩票奖金,兑换给彩民;结余部分,又少量多次、明里暗里,逐一兑成最为实用的铜币与金银。

等三个月后新年伊始,户部财政不堪重负,各地故态重萌又相继设置白币通兑门槛时,反正顾劳斯是早就脱手了。

刨去兑换出去的奖金,第一期闱彩净利润五百万两。

同同期国债超额发行的三千万两比较起来,这点收益似乎不足为道,但若是两京十三省都行动起来呢?

一纸密折详尽给神宗算了笔账。

若是这笔款项能稳定成为财政收入,那么一年朝廷打底增收或可亿两不止。

这笔钱不仅能解治水之急,更可用于农田水利提升、良种良法推进、赈灾应急等诸多事宜,只要举国保收稳了,民富则国强,不出几年,国库必定扭亏为盈,届时何愁没钱?

递折子的显然摸透神宗喜好。

一纸设想写得是激情澎湃,神宗阅毕,似乎连年丰收吉庆、源源不断的课税已然进了腰包。

不久,就有一道圣旨南下。

不仅张家在外任推官数年的长子奉诏回京,迁户部主事,还特设民生部,复征张老尚书总理国债与公益彩票发行等一应事务。

沉寂数年的张家自是抓紧机遇,愈发卖力起来。

小张经营的闱彩中心,更是风生水起。

甚至不用顾悄提点,为进一步提升闱彩的影响力,十月底他还特别策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头奖兑换仪式。

张庆虽纨绔,但负责前端玩法设计和营销策略极其对口。

而后续的奖金兑换乃至经营账目,自有他算盘打一生的老父亲,动用人脉替他物色好靠谱会计,仔细打理,不曾出过纰漏。

即便中途解元更易、安庆府独占黄榜三分,连连爆冷令大盘两次崩盘,多数人未能如愿回本,但有他长袖善舞、忽悠有方,总体也没闹出乱子。

这场兑奖仪式,就是他安抚亏本彩民、提振购彩信心的重要手段。

金陵各处闹市,都贴上硕大的红字喜报,上书“热烈祝贺我中心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彩民中一等奖三百注,金额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谁看谁不迷糊?

这广告明晃晃就是在勾引着劳苦大众:

来呀,再来一注呀,下一个幸运儿怎么就不能是你呢?

托张庆的福,小猪三十万两横财,总算保住了。

也是托张庆的福,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彩民一夜暴富的消息,传遍了南直隶。

无数好事的,抻长脖子等着看大彩花落谁家。

坊间也流出谣传,黑赌坊扬言只要这人现身,他们就立马出动劫奖。

可怜小猪,闻讯死活不敢再露这个面。

可这领奖不领奖,哪是他做得了主的?

顾劳斯带着阎王,笑眯眯递过去一个油纸袋,上挖两窟窿,“别方,蒙面领奖也是可以的嘛!”

朱有才敢怒不敢言,认命抖抖嗖嗖登了台。

三十万白币兑现,要用车拉。

按流程,小猪还得带着这十车白币打马游街。

秋日风大,途中一个风猛,他蒙头的纸袋不慎被风卷走。

瞬间小猪与街边老百姓,大眼瞪上小眼。

新科举人+腰缠万贯+长得不赖+正经官二代,数重buff叠加,人群中一阵惊呼后,窃窃私语不断!

“这……头奖是他,好生黑幕。”

“啧,懂得都懂,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见着闱彩口碑急转直下。

马上小猪急得满头大汗。

领奖时他都憋着不发一言,这时候突然耿直脖子暴喝一声。

“劳资可是凭实力买中!齐云山牛灵台的关门弟子,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众人:……这鬼话,我是信呢?还是信呢?还是信呢?

顾劳斯也一头黑线:这要是搁现代,小猪的编制高低要夭折在政审环节!

不知道体制内不能搞封建迷信嘛!

这时,张庆一声铜锣吸引走大家目光。

“铛铛铛,朱公子身体力行,告诉我们买彩票是门技术活,拼的不是运气是努力!

买彩如科考,努力钻研、精益求精,总会有中的一天!这场没中还有下场——

近日,闱彩中心将与滁州太仆寺合作,在城外举办马赛三场。

相马如相人,马彩首奖,亦是千两!二十文改变人生,你还在犹豫什么!……”

太祖时期就设有多处太仆寺专饲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