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娘子,快跟牛魔王出来看上帝]

安居乐业 大刀滟 12291 字 2个月前

乔可南和安掬乐认识当时,刚和苏沛交往一年。

喔,苏沛是他前男友,是个小零,反正不重要。

最初他和安掬乐并无深交,纯粹在BBS的GAY板用各自的ID在几篇文章里相互推文,在其他板看到了,会知道是同一挂的好GAY友,这种程度。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安掬乐是属于道不同互不为谋的人种,他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安掬乐则一生一世一堆人。差一个字,差很多,安掬乐乱来,全板皆知,甚至连乔可南都曾收过他半真半假的一夜情邀约。

不过,人生就是这么难讲。

安掬乐成了他最好朋友──起先是在几个严肃的社会议题上理念相同。乔可南念法,难免习惯引经据典,安掬乐就把它白话了……从人类语言变成猴子语言,帮助众生看懂。

两个分明没讲好,却像搭了双簧;这命运的恰恰,似乎隐隐注定要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于是因缘际会开启了来往。安掬乐这人看似疯癫,毫无三观,但有他独特的想法论调及一些微妙的坚持。乔可南猜,或许跟他左手腕的伤有关。

安掬乐左腕上有一道疤痕,尽管已经愈合,依然能从伤迹模样看出,当年究竟是怎样一个翻皮入骨的惨状。

他是真心要死,才下的狠手。

乔可南没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有回两人出去喝茶,安掬乐见他瞟到自己的伤口,勾唇一笑:「我跟你缩我跟你缩我跟你缩喔~」

乔可南翻白眼,捂耳。「你不要缩你不要缩你不要缩~」

两个近而立的人老在那儿比幼稚、无聊,不过乔可南是认真的。「拜托,我没兴趣听人揭疮疤,工作上接触得够多了。」他是律师、小律师,遇的CASE泰半是邻里纷争婆婆妈妈恩怨情仇,对八卦二字,早腻透了。「你要真想讲,讲完会舒坦,那就讲,但我估计你不会,所以别讲了。」

安掬乐愣了很久……愣到水杯里冰块融化,喀啷一声,他笑笑。「死相,人家除了身体,其余全被你摸透了~~」

乔可南哼哼,装深沉:「总该有个像我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摸透你。」

「噗哈。」安掬乐拍桌,啊哈哈哈,笑翻了。「哪儿看来的台词?」

乔可南:「你上回塞给我的BL小说。」

安掬乐回想,大悟:「喔,攻君是偏执狂那部。」

「唉,唧唧歪歪的,看了烦,真想替他们拉直,直接捅了。反正不是一巴掌,就是一辈子。」

……

两人照旧嘻嘻哈哈,再没提及此事。

不过在圈里混,他不八卦不代表别人不卦。乔可南连自己的故事都听过三种不同版本,从ABC到甲乙丙,安掬乐这个嘴巴没上链的,流传出来的情节自然更加繁复离奇。

有人说他以前被黑道头子包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结果头子把他送给猥琐的仇家,仇家哼哼,SM大开,把人折腾得剩一口气,索性自杀了。

还有啥?喜欢上自己好友,兴冲冲告白了,对方约他在体育用品室,以为有回应,不料一进去,里面一堆人,轮着把他上了……心如死灰,活着无望,索性一刀,一了百了。

嗯,这挺像他看过的BL漫画剧情,还是安掬乐塞给他看的。

总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人关心真相──他们只求嘴巴上的调剂,人生太空虚,需要藉由讲述别人的是非,抬高自己的地位,被关注、聆听,而不去深思自己的作为,或许更加千疮百孔。

最少安掬乐活得真,他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

他给安掬乐试过拉对象,乔可南承认自己观念老,总希望对方能遇个人,安分过日子。菊花给他面子配合几次,后来索性坦白讲了:「小乔啊,你能介绍的对象,哪个我自己摸不到?我要真想,就轮不到你在这边扮沈春华,主持《我爱红娘》了。」

他手一摊。「何况甲之砒霜,乙之熊掌,子非鱼安知鱼乐?」

乔可南摸摸鼻子,想想也对,兀自反省了一番。他所认定的幸福方式,对别人来讲或然是一种束缚。

无奈安掬乐这人太缠又太乱,讲白就是缺人陪,年初那三劈未遂事件,着实令乔可南心有余悸,睡前手机还不敢转静音,生怕错过求救电话……

一路防备到年底,莫名风平浪静、风和日丽,乔可南被害妄想了一阵,当真见无风无浪,又听某花再三强调要修真,便歇了心,孰料……

修真?修你妈的真,修童贞才对!!

「亲爱的,怎么了?」见乔可南从厨房倒水回来,原先表情松松的,到萤幕前,惊惧如遇鬼,陆洐之把手里六法全书搁一边,不解。

「……」乔可南张着嘴,哑声乱指,指自己又指电脑,再指陆洐之,临末憋出一句:「娘子,快跟牛魔王出来……看上帝!」

陆洐之为他前头的称唤挑了挑眉,但没异议,下床走到桌前,电脑里一个Skype视窗,里头洋洋洒洒文情并茂,陆洐之按着恋人搁在滑鼠上的手往上拉,再逐步下看,这一看,连他这曾经玩咖,都有点儿惊。

「未满十六……」

乔可南犹在那儿心惊。「这怎办啊?」

陆洐之耸肩。「现在满了?那好,不犯法,前会那事对方没说'不要'吧?说了就成立强制性交了,总之没留下把柄便成。另,多注意一下少年家里情形,满二十前尽量别让对方父母发现,否则有诱拐嫌疑,很麻烦。」

他口气浅淡,一副在给人谘询,乔可南嘴巴张大又合起。「可是……未成年……」

陆洐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情我愿,谁管得着?」他骨子里倒是颇支持那朵啥花去跟谁扯扯,总归别来扯他家这位就行。「我第一次干人,也差不多这年纪。」

「……」得了,搞半天陆洐之才是安掬乐真正心灵伴侣,乔可南一时半会看不开的事,他老人家倒是一副有何所谓。

陆洐之拍了拍恋人肩膀。「我看那啥花挺认真的,反观少年那年纪,谁知过久会如何,这事谁亏谁赚倒难讲,令他欢喜做、甘愿受便行,真出了事我捞他,别担心了。」讲完,他退开,回到床铺上悠哉翻书。

陆大律师一段话,轻轻巧巧,倒也保证安掬乐在法律面上,出不了大岔。问题是,撇除法律呢?

乔可南仍呆,安掬乐则在那儿玩真心话大冒险:「我猜他估计还在楼下等,都几点了,到底是多缺爱,非搭着我这块破木不可。偏偏被他搭着,我也觉得自己成希罕物了,我不过求个快乐人生,多的就不必了……」

真不必吗?

乔可南反覆观看好友传来字句,上头写他如何不知情勾搭十五岁少年,又在知情之后,如何演变至此。身为一个还算有常识的成年人,乔可南屁股没毛都知该劝好友当断则断,可告诫言语几回溢出指尖,敲打成句,乔可南却次次删除,茫茫无语。

或许,面对感情,谁都无话好讲。

如人饮水。他想,个中滋味安掬乐比他懂,因为懂了,才和他Skype告解,等他一顿痛骂,等别人指责他:不能、不能、不能。

但究竟有何不能?

至多一个年龄差距,可少年终会成年,现在这年纪也不算毫无判断能力。

何况要乔可南来讲,能藉先前的事要胁大人的,绝对不是啥好草。

他心一下子偏到菊花那儿去,琢磨了会恋人方才讲的话,瞥向床边,陆洐之正巧抬眸回望他。这一眼交递诸多讯息,乔可南忽然懂了好友此刻怎般心情;当初安掬乐也劝过他及早离开陆洐之,他没听,最终跌得半死,却从无悔。

不悔自己走过那遭,并非只因成果甜美丰硕,而是过程令他真切感受自己活着。

能爱,谁不想爱?

于是千言万语,最终归为一句:「欢喜做,甘愿受。」

他真是把自己三十年来的价值、伦理观,全为好友抛下了,不料那混蛋还传来一句:「我一直都欢喜地做,甘愿当受啊~」

乔可南哭笑不得。「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菊花黑:「死了呢?」

乔可南见了这句一时怔忡,骤然察觉好友表面看似无谓,但实际上感情早下去了,下得多且重,而水已滚,捞不出来,只能慢慢煮烂。

跟一个十六岁少年,谁敢谈一生一世?少年允,家长不允;即便家长允了,十三岁的差距,中途能遇的坎太多太多,即使通通熬过,岁月残酷,终归不允。

怎样都不得同归。

不死也注定半残。

乔可南叹口气,笃定回了句:「我给你收尸、送终。」没讲的是:你残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

安掬乐那端显示离线,乔可南关上电脑,爬上床铺。

恋人的温度随即攀上,体贴地抚了抚他肩膀,乔可南这才知觉自己刚刚吓得泛冷。他抬首,与眼前的人接了一个万分怜蜜的吻。

亲着亲着,乔可南忽然问他:「倘若我们差十三岁,你还会对我下手?」

「咳。」陆洐之呛着,他长了乔可南八岁,不多不少能足够庇荫对方。他忖了忖,实际道:「如果差到十三岁,你进事务所时,我应该就不在了。」他最初的人生规划里,三十五岁左右要彻底投入政治,乔可南却偏偏在那个时间点上出现,继而撼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