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拿你的命赌一把,怎么样?”

反派不想从良 终欢 14151 字 2个月前

“虽然说出口之前就有了预料, 果然还是挨打了啊……”

亦无殊枕着手,换下来挂在衣架上的外衫迎风飘荡,上面硕大一个脚印。

“罢了罢了, 进不去门,将就着睡也一样。”

空荡荡的床顶, 空荡荡的床。

失去了被子的人辗转反侧。

如何都睡不着。

凭良心说这屋子不算大,堪堪够一个人起居,翎卿喜欢囤些东西, 亦无殊第一晚宿在这, 就从他枕头下面翻出了兔子绒毛团城的小圆球,还有床帐上方悬着的一枚风铃。

不知是青铜还是铁做的外壳,像个古旧的小钟,上的涂料相当粗糙,蓝色的颜料几乎已经掉完了, 里面挂了一枚厚实的铜币,再下方垂着一块小木牌和一颗浅蓝色的珠子。

和铃身碰撞发出声响的就是铜钱。

珠子被垂在外方, 里面包着些云絮般的白色填充物, 和旁边的小木牌挨挨挤挤,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木牌翻转时,隐约可见木牌上有一朵小花, 画的十分拙劣, 就像是孩童的简笔画。

窗台上一盆半死不活的蔷薇一样, 奄奄搭在窗台上。

纵观全屋, 只有这三样是翎卿带来的。

亦无殊触上去时,能感觉到翎卿留下的气息从里面浅浅探出一个头, 仿佛是蜗居在此的小动物被扰了安眠, 冒出个头探查敌情, 却意外发现不是敌人,在他身上嗅过再三确认之后,小心挪进他手中。

那时他只觉得有趣,想不到翎卿剥了壳后会是这样的模样。

他进了别人的房间,生平头一遭,东转转西看看,把这里当做什么新奇事物来看待,就算睡在别人床上,也是探究的心态,要说旖旎,却是没多少。

现在却不同了。

翎卿只在这里短暂停留过,就换成他住了进来。

在这里宿了一个多月,屋子里已经留不下多少属于翎卿的气息了。

只有这三样。

太微弱了。

虚无缥缈似的,抓不住,留不下,似在眼前,风一吹便无影无踪。

夜深人静,无人可问、无处诉说。

风铃轻晃,碰撞声响太清脆,声声入耳,扰得心烦。

亦无殊动了动手,抵着镂窗的竹竿掉进水中,窗户阖拢。

四面漏进来的风一下便止住,再无风声呼啸,就连莲池中的潺潺流水声也被隔了开去,屋内越发狭窄起来,仿佛连被子的空缺也一并填补。

他挑挑拣拣,把兔子绒毛团成的球远远抛到桌子上,解下风铃搁在枕边,盆栽就算了,不适合依伴着入睡,依旧任它在窗台上焉头耷脑。

做完这些,他又阖目躺了会儿,还是养不出丁点睡意。

“数个星星?”亦无殊琢磨。

伴着满天繁星,他数到三千二,勉强酝酿出一点睡意。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踏、踏地响起,在这样深的夜,这声音如此分明。

来者半分没有遮掩的意思,既没有放轻脚步,还不慌不忙,目标明确地进了厨房。

……端走了他冰好的果酪。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人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走了。

亦无殊睡意全无,翻了个身,依然枕着手,只是望着正对房门的厨房方向,眼底浮现出一丝笑。

不是不让他进吗?怎么还来他这里偷东西吃?

哦,不对,翎卿说了,这里也是他的。

他回自己家理所当然。

现在出去抓小贼,说不得会被倒打一耙啊……

亦无殊磨蹭着磨蹭着,错过了最佳时机,把小贼放走了。

略感扼腕。

他惋惜还不到半个时辰,刚刚偷了冰果酪的小贼又返了回来。

这次是炉上温着的牛乳。

冰果酪是晚间承诺的,牛乳是刚刚来时看见了,立刻就被惦记上,吃完就过来连锅并着端走了。

下回是什么?

亦无殊记得他还留了……

嗯?这就去睡了?

亦无殊还打着算盘,等第三次抓到人,数罪并罚,人家不来了。

这怎么行?

亦无殊可不依。

他自个儿关了窗,连窗户缝都不留一线,现在去撬别人的窗。

神识探进去,在屋内四处轻敲,寻觅着,找到了抱枕而眠的被子包一个。

掀开被子,阖目睡熟的人衔指细鼾,鼻息将兔子背上的细软毛发吹得轻轻凹下。

亦无殊翻身坐起来,攀着低檐镂窗,熟门熟路找到从前的卧房,窗台狭窄,他在窗台上斜靠坐下来,随手轻叩窗棂。

笃笃——

屋内回应他的是一方砸过来的玉枕。

亦无殊指抵着窗棂,被带着一震,失笑,又敲了敲,烦人没够似的,“爱徒,师尊睡不着。”

里间传来翻身的动静,“关我什么事?”

“我要被子,”亦无殊提要求,“你把我的被子拿走了,那你的给我总行吧?”

两扇镂窗洞开,亦无殊险些被掀出去,一手攀着窗台,又被一团黑影兜头罩住,浓郁莲香劈头盖脸把他裹住。

净尘诀只除了灰尘和不洁之物,翎卿喜欢给自己的地方打上标记,在哪里安窝,哪里就全是他的气息。

亦无殊心弦蓦然被轻轻拨动。

他把被子拉下来,压在手下,往屋里看去。

屋内没有点灯,唯一的月色被他遮了大半。

床笫间大片阴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翎卿在做什么?”亦无殊攀着窗台没走,倾身朝内,探了一寸。

他趣致地瞧着那方狭窄的床笫,“我忽的想起,翎卿似乎很喜欢抱着我睡?”

阴影边缘弹动了下,里面的人似乎想出来,又耐住了。

打定了主意,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可亦无殊不准备放过他,滚烫的利刃切入油脂似的,把他剖开,“那间屋子也是个薄情物,翎卿走了个把月,就找不到翎卿的多少痕迹了,想来……这处也好不到哪去,翎卿是找不到我了吧?今晨才特地来抢我的被子。”

“…………”

亦无殊掌心陷在尤带余温的被褥上,贴着那块绵软的布料,很是熨帖,“翎卿在做什么坏事呢?”

床笫下的阴影安静近乎静止,片刻后,翎卿说:“那又怎么样呢?”

亦无殊又往里探了一寸,狭小空间里气息滚热起来,无比迫人,他听到了心跳声,“扑通、扑通”回荡于耳边,“翎卿何必舍近求远呢,莫非是师尊伺候的不好?”

“出于自身安危考量罢了,”翎卿说,“这屋子,师尊进来一回,第二日就来爬我窗了,可不敢让你再来。”

好狡猾,亦无殊拇指快把窗棂蹭掉一块,“翎卿这话说的奇怪,究竟是谁半夜先进别人屋子?”

“这我不知,但谁被抓了现行,心中应该有数。”

亦无殊低声笑起来,“既然被抓了现行,那不如,我不走了?”

他揶揄之意不掩,翎卿现在也不能起身赶他走,他就是舍下这张脸皮赖在这,翎卿能拿他如何?

“翎卿怪我今夜又来,可翎卿自己不也是才过一天就开始想我?”

翎卿忽的从被子里拱出头,面颊有些汗,鬓角和鼻尖轻潮微湿,心跳急促,“师尊……”

他低低地唤,“快出去。”

亦无殊压不住被子了,他的掌心热得不像话,好像激烈运动了一场,胸口被压迫着,指尖都在鼓噪着心跳,“翎卿是在求我吗?”

翎卿在被子上蹭了下脸颊,还是有汗流进了眼睛,眼梢湿的不成样子,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那是泪水。

“不是……是威胁。”

可惜他的威胁委实没有说服力,至少没能说服亦无殊离开。

翎卿抬起汗湿的眼睫望了他一眼,“师尊不听我的吗?”

亦无殊接着他的视线,微笑越发平稳,仿佛坐在月色下孤高的神,低声哄着他:“翎卿让我看看,看一眼我就走。”

翎卿唇张了张,红润的唇里含了汪水似的,似乎有些迟疑,时间无声流逝,他以手肘撑着汗潮的床褥,稍稍撑起,同样潮热的发丝堆在肩头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