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 “脸这个东西就是消耗品”

反派不想从良 终欢 15468 字 2个月前

大丛紫藤萝沿着窗口瀑布般垂落, 湖中传来阵阵虫鸣。

夜雾弥漫。

亦无殊拢了拢怀中人的兜帽,沿着窗台边搭出的木梯上了二楼。

这座梯子还是他搬出去之后,翎卿自己捣鼓出来的, 平日里藏在花藤下。非玙那种心大的,从这里路过了几千几万次, 都愣是没发现这里还有一架梯子。

即便翎卿做这事时从未避着他,还让他帮着找木材锯板子。

更从未想过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亦无殊每次将翎卿送回他自己的房间时,都有种错觉, 好像他是什么登徒浪子, 趁着夜深人静,沿着无人知晓的小路,来找高阁之上美如珠玉的美人偷欢。

每这样想一次,心中的罪恶感就越重一分。

一次次下来,他都不知道成了瘾的是翎卿还是他。

有些事, 翎卿不屑于去懂,他却不能不明白, 但他无力制止。

不是制止翎卿, 而是制止自己。

纵容成了习惯,就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将人放进床榻间时,被褥间的冰凉让翎卿短暂睁了下眼, 看到坐在床边的人。

月色入户, 将那道剪影照的恍如月下影, 花香浮动, 他追逐着那熟悉的气息,将自己挪过去, 抛却了床榻上柔软的枕头, 将头枕在亦无殊腿上。

亦无殊半躺上床, 将他揽在怀里,等床上渐渐温暖起来,被子下不再是冰凉一片,翎卿也陷入熟睡,才抽身想要离开。

这过程实在艰难。

他才将将离开一点,翎卿无意识地朝他伸出手,轻轻勾住他衣角或者发丝,万般依恋般,似有若无地挽留着他,紧挨着自己的身躯柔软身躯,温暖得让人心生眷恋。

抽出去那半边身体却浸在屋内夜里流水般凉意之中,冰冷又凄清。

可他已经搬了出去,不该留宿在这里,若是明日起来被非玙撞上……

亦无殊自嘲地笑了下。

想什么呢,非玙秉性纯良,就算见着了,也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明明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他不敢让人撞见。

他甚至不敢让翎卿留在自己床上过夜。

翎卿小的时候搬出来,他还特地找借口赖在这里,被翎卿拒绝时一阵阵低落,觉得孩子和自己疏远了……虽然是自己的错,但还是想方设法想和他待在一处。

就像一头孤独的兽,独自从自蛮荒时期走来,好不容易捡着了一个同族崽子,就迫不及待叼进窝中,给他舔毛,喂给他食物,给他搭建小房子,做玩具,期盼他快快长大。

孤独了太久,依偎就格外可贵。

亦无殊很想留住这种感觉,可孩子长大得太快,快到让他措手不及,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头脑都是僵的,全凭本能做事,一连很长时间都昏昏沉沉。

还未适应,就被拉着跌倒进了另一重黑甜的漩涡之中。

他无法欺骗自己,唇舌交缠绝非口舌相贴那么简单,床边的帷幕放下时,天地就被缩小到了方寸之间,枕头被褥都在帮着缩小能躲避的空间,让他们紧挨在一处,狭窄空间中所有的气息都来自于彼此,偶尔抬眸,还能见着床头的花瓶映着的彼此迷乱的神情。

唇舌湿润,气息滚烫,翎卿亲吻上来时,手臂紧紧搂着他,贴在他怀中,坐在他腿上,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他像座雕塑,一动不敢动,任凭翎卿肆意。

或亲吻或撕咬。

怀着愧疚的心,心甘情愿承受翎卿一切报复。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被动承受翎卿的欲望,而是主动索取,甚而在每一次分离时,期盼着……

大概是翎卿的喘息落入他耳中,不满地叫着他的名字,催促他快一点。

“亦无殊……”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能煽情得让人头脑发热,在自己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低头吻上了他额头。

一个和曾经心无杂念、只包含着祝福和纯然喜爱截然不同的,饱含着情/欲的吻。

从翎卿失神的眼底,他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模样。

暴烈的欲望从眼中一路烧到了心底,他情不自禁抬起手,去抓伏在他肩上的翎卿,失了从容,控制不住力道,将他拦腰勒进怀中,几度想把这个人嚼碎了吞下去。

……没有回头路可走。

翎卿变成了另一种让他牵肠挂肚的存在。

有时他坐在顶楼的书房里看书,翎卿就在他书房顶上荡秋千。

那里是神岛的最高点。

他知道翎卿是在借着这点小小的娱乐去追逐自由,自楼顶荡出时整个人脱离地面,仿佛飞起在了半空中。

亦无殊从前总是心怀愧疚,可不知何时起,愧疚变了味,再也难以启齿。

翎卿的气息随着风送入窗口时,他想的不再是自己禁锢了翎卿的自由,而是想念这个人身上的温度,和夜里依偎时的温软。

好几次他想问翎卿,明明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来找他?

但他不敢。

他害怕翎卿说出我还能找谁,这里不就只有你可以选吗?

这样的话,再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好像他只是无可奈何下的将就,翎卿和谁都能这样亲近,只要能填满他的欲/望,那么谁都可以。

旁人还不像他这样面目可憎,在长达万年的时间里将他囚禁,他会更放松地靠近别人怀里,颐指气使地要求别人满足他。

“…………”

寝殿内落针可闻,亦无殊轻轻抚过他发丝,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无声地说:“抱歉。”

他为自己失控之下的引诱忏悔。

也为……他再也寻找不回的,曾经因为囚禁了翎卿而生出的愧疚之心忏悔。

亦无殊逼着自己一步步离开床边。

翎卿的床到窗口只有短短几步路,方便他在亦无殊每天早晨来跟他道早安时,可以随手抓起一个花瓶砸下去,让亦无殊闭嘴。

多年来这习惯从未更改过,哪怕后来亦无殊住进来,他也懒得去移动床铺,就任凭床在窗边摆着。

不过这几步路亦无殊近来走得越发艰难了。

身后清浅的呼吸溢散在夜里,每一声都宛如一根锁链,捆住他的手脚,将他留在这里,让他想要折返回去,将床上的人无知无觉抓起来……

亦无殊把无数荒唐念头按回识海深处,万顷狂澜死死镇压,从原路离开。

紫藤萝于夜色中静谧盛开,亦无殊深深吸了一口深夜里清凉的空气,自窗边消失。

下一瞬,他自天穹边迈出,已然到了远离地面九万丈之处。

高空中的风急且冷,呼啸着奔向远方。

自天穹不再突然塌陷之后,亦无殊许久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

他沿着记忆寻到了曾经的故地。

下方的城镇果然繁华得陌生,找不出一点昔日的影子,远方山峦起伏,世界还在沉睡之中。

亦无殊凭着记忆去找梦中被破出一个洞的天穹,却一无所获。

不算意外,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会毫无察觉。

但他的梦同样不会是无的放矢。

而天穹还完好无损,那就只可能是事情还未发生。

这更可怕了。

若是就在这里,无论是将天穹补齐,还是寻着痕迹反追出去,将那只怪异的眼睛抓住,审问它的目的,都非常好处理。

但要是不在这里……

急啸风声掠过耳畔,亦无殊缓缓转过头。

远方的天穹望不到尽头,星子寥落,隐藏在漆黑的天幕之后,浅灰色云飘渺变换。

下方是辽阔大地,城墙一道道竖起,城池紧密相连,直至远方。

天穹辽阔,比之大地更显无垠。

那只眼能在这里钻出一个孔来,自然就能突破其他地方。

他连巩固防御都不好巩固,一个不好,就是打草惊蛇。

若是那眼睛小心一些,动作足够隐蔽,只是拇指大小的一个洞,藏在这九天云霄之上,想要寻觅出来,不啻于大海捞针。

一轮红日跃出山峰。

翎卿起床洗漱完,照旧一边绑头发,一边沿着木梯下楼。

只比桌子高出一个头的小机关人从门后探出头,一如既往,高高兴兴跟他问好,红木做的头扬起,手上拿着一把扫帚,显然是正在打扫卫生。

负责做饭的机关人已去后方躺着歇去了,翎卿随口问:“亦无殊呢?”

小机关人歪着脑袋不解。

“把你们做出来的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书房那边吗?”翎卿换了种问法。

他自床边的小炉上端起豆浆喝了口,温度刚刚好。

“昨晚就出去啦!”小机关人兴高采烈回答。

答非所问,这些没脑袋的木头疙瘩还是太笨了,翎卿有点嫌弃。

亦无殊生怕他再胡来,一个人不敢让他接触,就自岛上捡了些木头,捣鼓出了这些木头疙瘩,照顾他的衣食住行,有专门做饭的,有打扫卫生的,也有擅长缝纫,给他做衣服的。

其中许多事情都可以用法术来做,但亦无殊觉得,要是事事都用法术来代劳,生活就太过无趣……翎卿觉得他就是太闲了。

想起昨晚的事,翎卿将白瓷小盏放回桌上,饶有兴致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