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 她见过了最丑恶的谎言,以爱之名,从她的至亲口中说出,从此再没人能在她面前撒谎

反派不想从良 终欢 14216 字 2个月前

神岛紧挨仙山, 仙山之外,则是一座横贯南北的巨大山脉。

短短半月,战火从大海深处蔓延到了海边。

只要穿越微尘山, 就能直逼后方的平原腹地。

从前微尘山是分隔仙山与尘世的分界线,现如今, 成了最后的屏障。

傅鹤做了最快的反应,从世间现存的各国调兵,当世强大的仙门齐聚, 在微尘山下筑起城墙, 想要将战场隔绝在尘世之外。

只可惜,战况对他们非常不利。

这些突然出现在世间的怪物强大、无惧生死,上了战场,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更可怕的是, 它们无法彻底杀死,无论用再极端的办法, 碎尸万段、火烧、亦或者其他, 都无法将它们杀死,只能化作一滩黑色泥潭,用不了多久, 这些怪物就会从泥潭里重新爬出。

黑色土地不断蔓延, 白骨铸起的陆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战况一再恶化。

沦陷区一天天扩大, 不断有人自愿走入其中,切断视野后, 外面的人甚至不知道那片海域之中是否还有生灵活着。

与此同时, 混沌天灾趁机不断扩散。

这些被规则亲手放出的、只为了逼迫亦无殊留下的旧时代恶鬼, 傅鹤等人封印击退了一部分,却还有更多的散落在大海之上,幽魂一样游荡咆哮。

他们本可以一一处理,无非付出一些代价,大不了拼上这条命。

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前有魔族,后有混沌,别说四个神使,四百个也处理不过来。

鲜血染红了天穹,从微尘山下的城墙上望出去,大陆笼罩在血色阴霾下。

至此,规则彻底收不了这个场了。

说是作茧自缚也好,自食其果也罢,规则的存在意义是维护这个世界,而它却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自然也不能免俗,受到了最严厉的反噬。

它无力再降下天谴去阻止宁佛微,更别提翎卿。

只能看着海洋成了一锅变质的灰色汤水,不断有鱼虾死去,白骨浮出水面,为这些怪物铺平道路,直通人间。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不知从何时起,民间忽然流传起了一个言论——

高墙后的怪物不是平白无故出现。

它们只是想要“那个人”。

——那个他们只在梦中见过一面,被神明囚禁于神塔万年的美人。

“把他交给我,我就放过你们。”

昔日的仙山之上,宁佛微站在苍灵阁前,向着大海之外回首。

这座沉入海底的仙山,七千年后重新被白骨托着浮出水面,裸露的山岩还残留着神明的神力,一经出水,立刻焕发了生机。

草木疯长,荆棘笼罩。

他带着笑的声音沿着风散落在重新长满草木的山腰,进而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只除了四位还在战场上的神使。

“还是说,你们想为了他而死?”

巨大残破的演武台被海水侵蚀了千年,在草木之下隐约可见昔日模样。

——这是昔日翎卿长大的地方。

翎卿给了那些愚蠢神使记号,却唯独回避了他,不愿意和他碰面。他知道人在哪,但现在找过去有什么用呢?翎卿还是不会愿意见他。

他要让翎卿心甘情愿来到他面前。

——只要交出翎卿,就能免除这一场灭顶之灾。

有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就连重新现世的神使都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量,每一天都在向后推进的战线,身边不断离去的亲人,亲眼目睹对方毫无征兆失去神智,高喊着自己的罪行冲出城墙,消失在遥远的白骨海域之上……说不定下一天就会轮到自己!

外来的威胁和悬在头顶的利剑都在不断逼近,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逐渐累积的恐惧直至灭顶。

“我不打了!”

终于,在战场上,一名士兵丢弃了手中的武器,崩溃跪地大喊,“我凭什么要为他牺牲?他算什么神?我不打了,我要活下去!”

一石惊起千层浪。

仿佛是吹响了号角,骚乱从这一个点不断扩散,溃败气息难以挽回,混乱一路从后方传递到最前方。

傅鹤扫碎一个魔族的头,遽然回头,厉声道:“发生什么了?”

可迎接他的却是身后人颤栗恐惧的瞳孔。

那是一个国家的将军,手中还握着刀剑,煞白的脸上却满是懦弱,被傅鹤一逼问,猛然抬头,“我们凭什么要打这一场仗?”

傅鹤愣住:“什么?”

“我们凭什么要为他而死?那个人想要的是他,把他交出去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死这么多的人?”将军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粗哑的嗓门含着血泪,震得傅鹤耳膜发疼,“他自己惹来的祸端,他自己处理啊,凭什么要我们替他去送死?”

身后倒下的黑影再次站起,斜里窜出一只混沌巨兽。

这些生于混沌的东西只渴望带着滚烫温度的血肉,对这些了无生机的黑影毫无兴趣,一前一后朝着傅鹤夹击。

傅鹤脸色铁青,一枪将混沌巨兽打散,把身后的人踹飞出去,借力腾空跃起,再次将黑影从中劈开。

这样的伤势,即便是这些不死不灭的怪物,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复原。

刀光剑影不断交错,铿锵声和灵力符咒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四周吹来的风腥臭,地上不断有火烧起。

傅鹤擦了把脸上的汗,又顺势将靠近过来的几只混沌巨兽剿灭,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替谁送死?你们听谁说的?”傅鹤一把揪起那人的领子。

这半个月他就没离开过战场,双眼熬干布满血丝,乍一看猩红无比,整张脸糊满了黑灰,颧骨还破了皮,血流到下颌,这样脸色铁青疾言厉色地逼问,比外面的东西更像厉鬼,骇得人语无伦次。

“这、这还用说吗?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人手脚抖若筛糠,硬撑着一口气,满腔怨气倾泄而出:

“我们根本就是无辜的,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天灾又不是我们招来的!”

“他要的只是那个人,你们就算想保他,也不能逼我们去送死!”

——荒谬。

傅鹤只有这么一个感觉,宁佛微想要翎卿,这是肯定的,但他不想杀这些人?

开什么玩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比这话可信得多。

这些鬼东西可是要吃人才能壮大的,准确来说是要吃人心中的欲望。

欲望都被吃了,哪还有命活?

他这话就好比狼在羊圈面前虎视眈眈,却碍于篱笆进不去,于是对羊说,我只是讨厌这个篱笆,长得太丑了,碍着我的眼,把这个篱笆拔了吧,我就不伤害你们了,这可能吗?

双方是食物和猎食者的关系,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再说,他们要是把翎卿交出去,宁佛微真能放过所有人?

——那才是真的别做梦了。

要知道,沈眠以只是对翎卿不喜,就被他记恨了几千年,死了又活都非要羞辱沈眠以一顿。

就这样一个人,按着他对翎卿的那份极端扭曲的感情,翎卿还没对他们动手,他们就迫不及待把人交了出去,就等同于背叛了翎卿,宁佛微那疯子能做出什么事,不用想都知道。

更不用说翎卿本人。

他绝对比宁佛微危险千倍万倍。

要不是亦无殊当年把翎卿关了起来,毁灭世界这种事,可轮不到宁佛微现在才来做!

谁也不知道翎卿这样平静的状态,什么时候就会打破。

现在的翎卿就是放在一根平衡木上的易碎琉璃,一点轻微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平衡木向着某一方倾斜。

然后琉璃滚落下去,砰一声,摔个粉碎。

他们这些人风声鹤唳,生怕刺激到翎卿,这些人却在想着把翎卿交出去?

同一时刻,江映秋抓住一支从背后射来的箭,满心震惊疲惫难言。

他回过头,远处对准他的弓箭弓弦震颤,那人缓缓抬起头,非但没有躲藏,反而大大方方露出来,痛恨至极地看着他。

“去死啊,你们这些走狗!”他听到下方有人朝他叫骂。

“我们才不要死!”

“你们要死就自己去死,别想再逼迫我为你们卖命了!”

江映秋捏着扇子的手指骨都颤栗起来。

尖锐刺耳的叫骂从四面八方传来,目之所及每一张脸都布满了硝烟的黑红,只有眼睛还是白的,但这一双双眼睛中无一不写满了痛恨。

那些人在步步后退,想要远离他,远离这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