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全世界喜欢翎卿的人都会讨厌你的

反派不想从良 终欢 12478 字 2个月前

不为人知的眼泪散落于海底, 万年转瞬即逝,命运再一次走到终点。

楚国皇陵中,天火化作暴雨落下。

“——你忘了吗?”沈眠以仰天大笑, 残缺的肢体流动着猩红色的光,他望着远处的盘踞于天地间的黑蛟, 看着他头顶上那个熟悉的人。

当年规则碎裂之时,万里天穹一瞬化作血红,日月不见踪影, 仿佛末日笼罩。

小世界化作无数陨石从天而降, 万里白骨冰海寸寸粉碎,方圆万里无处逃脱,一百零六座城就此沉入海底。

连带着这些罪恶的阴影。

万年之后,这些阴影如跗骨之俎,依托魔骨重临于世。

沈眠以恶意嘲弄道:“忘了, 这个世界本不该有你的位置,你这样的怪物, 生出来就该被喊打喊骂, 一生活在唾弃之中,被人人厌恶,憎恨, 恐惧……”

“——你忘了那三千年了吗?”

翎卿一手提着巨镰, 一手撑着黑蛟头顶的鳞片, 低笑道:“三千年……”

四周腥热气息狂涌, 呼吸间都是硫磺刺鼻的气息,眼中无数人脸掠过, 憎恶的、愤恨的、痴迷狂热的、恐惧的……太多了。

铺天盖地的咒骂和追逐, 汇聚成汹涌浪潮。

“你们讨厌我, 讨厌了一万年,但那又如何呢?”他轻笑着说,“亦无殊喜欢我啊。”

沈眠以的笑声猛地一顿,这句话针一样刺在他心里,仿佛是被激怒的野兽,他慢慢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声,身上的红色岩浆呼吸一般潮起潮落,热浪澎湃而出。

可惜,这些炽热浪潮在翎卿身前三丈便被强行止步,再也近不了他一寸。

翎卿道:“你们的厌恶对我而言不痛不痒,毕竟你们除了讨厌我也做不了什么了,但你呢?亦无殊的警告拿的还开心吗?”

他道:“其实我早该拿这个刺激你的,但那些年我实在太讨厌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了,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机会,太遗憾了。”

沈眠以沉沉道:“你居然……”

“居然没有一提到亦无殊的宠爱就翻脸了吗?”翎卿道,“这很好理解啊,当你看到一个第二,把他曾经当第二的事情拿出来说的时候,你就该知道——”

翎卿松开紧握的手,血色巨镰消失在空气中。

空出的手平着举起,轻轻往下一压——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然后极速下坠。

四周围拢过来的黑影仿佛被看不见的山岳狠狠压在肩膀上,痛苦的咆哮此起彼伏,依托于岩石重生的身躯不断崩裂。

“——这已经是过去的往事了。”翎卿平静道。

沈眠以挣扎着还想向前冲,可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锁链张开大网,牢牢将他网住!

是他的本能。

依托于魔而生的魔物,再怎么被处心积虑保留神智,也无法和它们的创造者相抗衡。

“我居然还跟你们动刀,你们也配。”

天穹在崩裂,岩浆雨下得越发急促,流星一样划过天际,朝着大地坠落。

天穹在神威下震动,仿佛一张劣质的幕布,轻轻一撕就撕出一条裂缝,露出后方的水洗碧空来。

四周景物不断扭曲,坍塌的建筑和地上巨大的沟壑时隐时现,依托于魔骨和万载光阴衍生出的幻象在神明手中分崩离析。

哪里来的一百零六城?不过是亡魂的幻想,觉得自己依旧存在于世。

“是我记忆恢复得不够完全,把你们和傅鹤他们弄混了,你们算什么远古诸神,不过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被神明赐福的远古诸神?

恶欲养出的恶鬼罢了。

沈眠以被无尽威压压迫着,万般不甘地跪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想要挣脱这束缚,但哪怕把身躯硬生生崩塌,也逃不开分毫,只能匍匐在地,对着最恨的人做出臣服姿态,他痛恨到心都在疼痛,竟然生生在脸上撕裂出两道裂缝,淌着血的眼睛向上翻,看向翎卿。

不需要翎卿开口,非玙将头低下,把翎卿送到他面前。

翎卿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其实你远没有走到死路上的,沈眠以,亦无殊没想过要杀你,江映秋更是一直想把你拉回正途……”

沈眠以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呢?我就要看着你在大人身边一直下去吗,让你继续拖累他,把他拖累到死?翎卿,你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和宁佛微合作吗?因为我要让大人看清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你死,你这胆敢引诱我的龌龊之物,你和傅鹤一样,都该死!”

他是这样想的,只可惜……

亦无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一直都知道翎卿的不好。

但没关系。

那是翎卿,他愿意爱他。

沈眠以痛苦地喘息着,宁佛微看到的东西,他也曾看到过,可是和宁佛微的嫉妒不一样,他对翎卿的恨强烈到无以复加。

翎卿玷污了他的神明!

“引诱?”翎卿不认同这个词,“我引诱亦无殊还说得过去,引诱你做什么?”

“…………”

“我不但引诱他,等我从这里出去,我还要把他睡了,如何呢?”

沈眠以不断锤击着地面,拼着脖子扭断,硬是将脸向着翎卿抬起。

五根黑色岩石构成的手指竭尽全力抬起,想要伸向翎卿,却在半道不断崩裂,化作一块块细小岩石,从半空坠落下去。

整座楚国皇陵都在不断崩塌。

空间不断折叠扭曲,一道道裂痕撕裂又弥合,时空彻底混乱了,不同空间重叠,一时是看不见尽头的荒原丘陵,一时又是破败的城池,远在百里之外的城池外的雕塑从缝隙中掉落出来,又被碾压成碎屑。

翎卿凝望着自己的雕塑,轻轻嗤笑一声。

……他竟然用这种眼神看过亦无殊吗?连路都不会走,等着亦无殊来抱?

那些人从门缝中的一瞥,就构成无数狂浪幻想,还以此作为雕塑,摆得到处都是,真是……

耳边忽然传来大叫,展洛从一旁缝隙中摔出来,脸着地摔了个屁股朝天,抬头一看翎卿,顿时大喜:

“兄弟,你居然还活着!”

翎卿和百里璟打起来前,为了避免这傻子被百里璟抓过去当人质,让他提前跑了,也不知是跑哪去了,竟然被空间重叠送了回来。

展洛爬起来,跑到翎卿身边,“这是怎么了?这里要塌了吗?”

“是啊。”翎卿从非玙身上下来。

旧友新人同处一地,万载光阴混在一处,翎卿踩在地上还有隔世之感,展洛转世再重生都没这么陌生过。

想到前世,翎卿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黑蛟。

黑蛟把头低到他手边,狰狞的蛟首历经岁月洗礼,再不见昔日稚拙之感,厚实冰凉的鳞片覆盖着面容,曾经整日快乐的少年,竟然也有了沧桑疲倦,只是不掩眼神中的温柔。

翎卿轻轻摸着他的鳞片,“好久不见,非玙。”

无尽絮语叹息,都在这短短四个字中了。

万年前神岛边离别,他陷入沉睡,不分日夜,也不知世事变迁,直到百年前,一个破落的小山村中响起婴孩啼哭,他重临于世。

同样不知前尘,不记旧事。

他在懵懂中睁眼看向这个世界,不知自己不是并第一次到来。

家中条件不好,屋顶破了个洞,下雨时总漏水,家中没有给婴孩的床,他躺在父母的大床上,被藏蓝色粗糙床罩遮住天空,只能看见床边悬挂着一只蓝色风铃。

岁月荏苒,父母在屋里屋外忙碌,互相招呼着出门做工,逢年过节院子里摆满简单的酒席。

春去秋来,他看着这只风铃长大。

他很喜欢这只风铃,搬去自己的房间时,还特地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