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身体正在紧抱自己, 甚至宽慰地拍拍自己的后背。
商敬尤惨白的脸慢慢地一点点恢复血色。
他放松身体,无尽疲惫地将下巴放在小鹤的肩上,全身的重量自然地交给对方,回抱住怀里的人。
“抱歉, 吓到你了吧。”
江鹤刃轻轻摇摇头, 在他怀里用力抱了下他。
商敬尤是非常成熟的男人, 他总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他面前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在刚才,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脸色惨白,手指冰冷, 似乎从手里的药瓶看到了一个恐怖的未来。
江鹤刃确实有点儿惊讶, 他在选药之前其实也了解过每个药的副作用,相比而言, 这个劳拉西泮片已经是他能买到的药里副作用最小的了, 只要不长期服用就没有什么大碍。
他没有想到商敬尤的反应会这么大。
但惊讶之后,看见商敬尤的模样,江鹤刃似乎也感同身受般觉察到了痛苦。
他没有试图解释这个药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在考试的时候吃一片,也不曾试图说服商敬尤让商敬尤明白, 这个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这个药对江鹤刃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只要一有“这件事要办好”的念头,就会立刻开始大脑一片空白, 到考场上就算哪怕一模一样的题, 那些黑色的印刷字都如同一团团的污点, 似乎字迹只能到达眼底, 无法经由神经传递给大脑。
没有那个药,江鹤刃自己无法控制这样的神经反应。
所以无论去哪儿, 只要有机会,江鹤刃都习惯背着书包,书包夹层里放着这瓶药。
哪怕不吃,想到自己如果碰到什么紧急情况,还有这瓶药可以帮忙,江鹤刃的情绪都会放松一点。
但这话江鹤刃没有跟商敬尤说。
因为刚才,那么成熟稳重的,看起来人生不会有任何波折的人会痛苦成那样。
他那么温柔体贴,跟自己说话时都要低下头,把耳朵凑过来,可现在却因为一瓶药在恐惧。
是为了自己而恐惧。
这个认知让江鹤刃心口都在细密地发疼。
“你别担心,我现在好好的。”
是啊。
小鹤现在还好好的。
商敬尤劫后余生般轻轻吐了口气。
他紧紧抱着小鹤,鼻尖凑在小鹤的脖颈处。
温热的温度从冰凉的鼻尖传入肺部,有一股让人觉得安心的味道。
两人就这么紧抱着,好一会儿后,商敬尤才感觉温度回到身上来。
他虽然一直认为自己来晚了,如果能从小开始养小鹤就好了,让小鹤开开心心长大。
但商敬尤有时候也庆幸,在小鹤最难过伤心的时候,他能陪在小鹤身边。
只是商敬尤没有想到,十八岁的小鹤就已经开始用劳拉西泮片了。
上辈子两人刚认识时,江老师是高三的班主任。
那时候的铭星中学就像商敬尤没来时的铭星一样,是喻城最烂的高中,混混遍地走。
市里年年拨款,有点儿门路的校长年年都靠着优厚的奖金从别的学校抢一些家境贫寒的好学生撑场面,但对学校里的“坏学生”不闻不问,任由学校里的混混自由发展。
江鹤刃任教之后,被学生威胁过,车子被扎带放气,甚至有些实在太混的被他批评之后还敢跟到他家去,半夜“哐哐”敲他的门。
小鹤其实是胆子很小的小朋友,看他现在会给自己贴纹身贴,还会在论坛上自己给自己撰写“混黑校霸风云往事”就知道了,小鹤怕跟人打架,怕被人欺负。
但江老师怕是怕,可他更明白,自己是老师啊,他绝对不能被这些击倒。
如果他倒了,他的学生怎么办?
所以明明很怕,明明半夜都睡不着觉,他门口安了监控,屋里还要安个监控,门口还要放阻门器,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是他一己之力改善了班级情况,甚至影响整个学校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