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着身后的手掌温暖有力, 江鹤刃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缩。
其实商敬尤的话是有点儿奇怪的。
他没有说“只是你朋友的一场梦,所以那些噩梦中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他说的是“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就好像确实是有什么事情本来会发生,但商敬尤郑重地对自己的恋人承诺:我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但江鹤刃没有问。
他仿佛冥冥之中本该知道什么, 但最终又选择了遗忘。
命运有一股不好闻的寒意, 处在幸福中的人在清醒的时候不愿意掀开那个盖子。
深夜的海上酒店并不安静,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远的能听见风的呼叫。
月光蔓延过海面,银箔哗哗作响。
江鹤刃在温暖的怀抱里蜷缩着,外面的风一丝一毫也灌不进他的被窝。
他好一会儿后仰起头。
商敬尤还在看着他,认真地, 温柔地, 目光细密地织成网兜,将他整个人团起来, 让江鹤刃有一种无论什么时候, 如果他真的往下坠去,商敬尤一定会立刻把他捞起来的直觉。
在这样的目光中,江鹤刃声音很轻很轻。
“商敬尤?”
“我在。”
小鹤贴紧他的胸口,完全放松下来。
在再次沉沉进入梦境之前,他仿佛梦中呓语。
就好像那个名字就是所有噩梦的驱散, 是最好的祝福。
“商敬尤……”
.
大概是因为六六大顺的电话,江鹤刃这两天也总在做梦。
梦境的内容支离破碎的, 有时候是以前还没遇见商敬尤的时候。
那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沉默地低着头。
但梦境的尾端, 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拉着他的手, 将他从阴冷的角落里拉出来,然后抱进像浸满了阳光一样的怀抱中。
有时候是很陌生的画面。
他住在简陋的没有装修的房子里, 墙皮因为年代太久而斑驳脱落。
很爱干净的人却很忙很忙,顶多在烦闷的时候站起身,清扫一下墙边掉下来的墙皮。
白炽灯悬在头顶,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柜子掉了漆。
为了省电,他把桌子挪到了阳台,周日的时候常常坐在桌子前,拿着红色的笔在写着什么。
一张又一张翻阅……好像是很多的卷子或者作业。
家里只有灰色、白色,还有柜子的褐色。
梦里他日复一日从家里骑着车出去,又在天都摸黑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回来。
忙的时候顾不上吃饭,顶多烧水泡个面完事了。
——其实不觉得枯燥、乏味,或者如同行尸走肉,或者麻木或者痛苦。
都不。
在这个色彩缺乏的房间里还有一种颜色。
是炽热的红。
他心里好像点燃着一团火,可能是用他自己点的,烧得很热烈。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梦里的江鹤刃想照开那条路。
他想替别人照开那条向上的蜿蜒的路。
哪怕耗尽他自己……
——可为什么呢?
最无私的人在梦里终于第一次,向着自己发问。
为什么会觉得,哪怕燃尽自己,只要能为别人破开一条路就可以?
他呢?
他自己的路在哪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帮助这些身处困境的人,不是只有小鹤会帮他们。
所以不要把别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