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记者们傻眼,简书杰也一样傻眼。
抽什么不好,非要抽一号!
哪怕是倒数第一也比一号强啊!
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又不一样。
大跳台好不好的,都在最后的一跳,只要能跳出高难度的跳跃,裁判们就会给出与之相符的分数。
而坡面障碍技巧呢,分数构成要复杂不少。
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场地从上到下,分成了三个道具区和三个跳台区。
一个区十分,六个区加起来就是六十分,再加上裁判们的整体印象分四十分,总分一共一百分。
前面的六十分技巧分还好说,自家徒弟的道具能力远超自己想象。
但整体印象分实在是个难题。
余曜之前从未参加过国际上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也就是说从来没有在国际裁判面前刷过脸,裁判们对他的了解近乎等于零。
所以哪怕最终印象分有固定的评分标准,包括了整套动作的多样性,风格和组合。
但只要裁判们还是凭着主观意愿打分。
除非余曜能一口气做到像大跳台1980,2160这种极端突破性的高难度动作,否则最终的印象分基本上不可能在第一次就被刷得很高。
和同为冰雪项目的花滑一样,很多选手们都是靠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展现出自己丰富多彩的难度储备,才能不断刷新裁判们的印象分值。
譬如本场冠军的有利竞争者,来自r国的半田遥步,刚开始出现在国际赛场上的时候,哪怕拿出了很不错的技术组合,也还是比同等程度的选手们得到的印象分稍逊一筹。
简书杰拨浪鼓似摇头,“本来就没什么印象可言了,还排第一个出场,这可真是地狱模式!”
余曜默默把贴够时间的膏药揭掉,重新穿好鞋袜,显然是没有特别在意自家教练在嘀咕什么。
简书杰见状,就稍稍提了点声。
“小余,你好几天都没上雪,脚踝又才扎过针,一定要紧着自己的身体来,千万不能逞强!资格赛我们只需要拿到资格就好,决赛才是重头戏。”
他说得郑而重之。
但这样的话,余曜已经听了好几遍。
来之前,其他几个教练外加王医生,也都千叮咛万嘱咐过,话里话外都是他的扭伤比预期的还要严重,非得再缓几天才能好全,资格赛而已,完全不必要拼命,等到决赛时再全力以赴就好。
余曜一开始不太想听。
但看了看才从系统商店里兑换的测伤仪器实时数据。
嗯,离完全恢复确实还差一点,要等到决赛时才能好得差不多。
再想到后面连着还有好几场比赛,虽然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少年就还是点了头。
那就先按照自己平时训练过的来。
有些灵机一动的新想法,可以放到决赛时再用,倒也不必那么着急都使出来。
余曜微微垂着眼睫,细长的手指把卷起来的裤脚一点点放下去,除了点头动作再没有第二句言语。
简书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徒弟的自尊心,叹了口气,借口去接热水离开。
7878也在脑海里摇头晃脑地安慰宿主。
【鱼鱼不难过】
【我们后天决赛就会满血复活了!】
【前期资格赛藏拙一点嘛,很多厉害的大英雄都会用的那招,这在兵法上叫什么来着……】
余曜抬了下眼,“减灶示弱?”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军事家孙膑利用敌人庞涓的弱点,减少做饭灶坑,制造出士卒逃亡不堪一战的诱敌之计。
自家小系统已经能熟练运用人类的典故了?
少年有些讶异,刚要笑着说几句夸奖话,就见7878疯狂摇头。
【不不不】
【我找到了!是扮猪吃老虎!】
【我们鱼鱼就是猪,马上要吃老虎了!】
余曜:……
话是好话,怎么被7878一说,听起来怪怪的。
脑海里的白光意识体还在手舞足蹈。
少年不想接茬,干脆耳机一塞,就闭着眼开始在心里构建自己一会上场的动作配置。
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一样,分为资格赛和决赛。
资格赛两轮,取最好成绩前十二名进决赛。决赛三轮,取最好成绩的一轮。
乍一看,好像容错率要比大跳台的决赛更高。
但事实上,六个区在地理位置上前后衔接,首尾相连,只要在其中哪怕一个位置摔倒,亦或者是技巧运用太复杂,都会直接影响整个赛程中的滑行速度。
没有滑速,道具上不去。
没有滑速,跳台跳不高。
可如果道具类型和技巧选择过于保守,最终得到的分值又会很低。
三个道具区,每个区一般都会提供三种以上道具供选手们自由选择,如何合理规划滑行方案,是参赛者们的头号难题。
但这个问题倒是不在余曜的考虑范畴。
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今天受限于身体的缘故,不打算全力以赴。
那么资格赛上,最起码也要直接使用每个街区里最难的道具,才不算是辜负自己带伤来比赛这一场。
少年一直没吭声,心思无人知晓。
就连简书杰都以为余曜已经被自己劝服,接过热水后就开始默默守护在徒弟旁边,顶多在心里时不时地叹口气。
他们来得最早,候场室里一开始也没别人。
可陆陆续续的,其他运动员和他们的教练也都抽完签进来。
艾莫斯和费利克斯都同时兼项了坡面障碍技巧,两人结伴而来,一进来,就用目光寻找着好朋友的身影。
“余——”
艾莫斯刚要大声喊,就被费利克斯捂住了嘴。
“余好像睡着了!”
费利克斯压低声,“别打扰他。”
“可他耳朵上挂着降噪耳机呢,”艾莫斯不服气道,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
后来进来的运动员们也都自觉地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从众心理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候场室里的运动员有不少都是同时兼项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的,也都在大跳台时见证了少年惊艳全场的两个2160。
即使嘴上不说,心里都是实打实地佩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天才少年。
又有老大哥费利克斯打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不大的候场室里温暖如春,同时也静悄悄的,只时不时才有些动静声响。
余曜在脑海里把六个街区的动作整整演练了三遍,都还没有听见其他人进来的动静,难免就疑惑地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其他人都迟到了吗?
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地。
少年就看见了满屋子的人,以及他们时不时就要沉默地扫描自己一眼的动作。
自己脸上没花吧。
余曜侧脸看向窗玻璃,正端详着,就对上一双阴沉沉,甚至可以说很不友好的眼。
他下意识回头,对方却转瞬间就已经恢复成了素日里文质彬彬的礼貌模样,还客气地跟自己打了声招呼。
“余桑,听说你之前受了伤,现在已经都好了吗?”
半田遥步语气非常客气,眼神也很正,眼风都没有往余曜的裤腿上扫一下。
但余曜就是莫名觉得一阵不适,就像是自己被某种阴暗爬行的毒蛇盯上了一样。
平心而论,余曜对r国人一般没什么好感。
说他国籍歧视也好,说他以偏概全也罢。
少年是真心觉得,这个国度大约是受限于领土狭小,资源紧缺的历史渊源,整个民族从血液里就流淌着虚伪做作的基因。
表面个个温文尔雅,谦谦有礼,动不动就鞠躬道歉,实则只学了一层假模假样的皮,骨子里压根就没把华国人从古至今流传的真正君子本义放到心上。
守小礼而无大义,就是对他们民族性格的最好诠释。
即使不能否认其中可能确实存在些特例。
但就冲着半田遥步刚刚那样让人不适的目光,余曜就敢断言,眼前之人绝对不属于特例范畴。
余曜原本不想答话。
但想了想这里毕竟是冬奥会,奥委会一贯主张的是体育精神无国界,就还是客气答道。
“谢谢半田先生的关心,我的脚伤已经快好了。”
快好了?
那就是还没有好!
半田遥步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更真切几分,“很期待和你的赛场再见。”
这句话看上去挑不出毛病。
但在少年已经说了自己伤还没有好全的前提下,难免有些嘲讽意味。
没想到这个在大跳台比赛期间还算低调不起眼的r国人,到了坡面障碍技巧就开始主动掐头冒尖。
说明半田遥步对自己的专业非常自信。
余曜眼睫动了动,没接话。
他的客气礼貌只针对值得的人。
半田遥步显然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回应,极其标准地笑了下,就扭头去准备自己的热身。
两人间的互动被很多人看见。
迟钝如艾莫斯也觉出不对味儿了,“费利克斯,这个人是不是在挑衅余?”
费利克斯眼神复杂地在余曜的脚踝上定了定,“大概吧。”
挑不挑衅的,基本上是他们圈子里的常态。
只不过有些人大大方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有些人明明有实力,却还畏畏缩缩,想挑衅又不敢明目张胆,弄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艾莫斯显然是前者,所以他才能得到余的原谅和友谊。
半田遥步么,在余眼里,显然就是后者了。
如果放在平时,费利克斯作为圈子里公认的老大哥可能会稍微说几句,但他今天实在是无心调停,大踏步地走到少年身边,小心地压低了声不让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