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雪道,再一次被人拦住时,余曜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遇见这样离谱的场景了。
虽然但是,自己看上去很需要人教的样子吗?
少年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黑色滑雪服,定制的橙色雪板,普通且正常,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为什么总会遇见这种觉得自己很菜鸡,还好为人师的奇怪人士?
看着对面几个勾肩搭背的热情选手,余曜有点无语,但却也没有争论亦或者是拿出实力秀一把的冲动。
争论在这种情况毫无意义。
拿出实力就意味着自己要违背只有教练在场才能尝试危险动作的华国运动员基本守则。
更可怕的是,传出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已经喝酒睡下的简教知道,说不定还会传到远在华国的赵教的耳朵里。
那可就真的坏事了。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余曜默默地抱紧自己的雪板,客气道,“谢谢,但不用。”
他的通用语腔调标准,对面几个嘻哈风格的选手愣是没听出来面前的人其实来自华国。
等余曜都走远了,才有点悻悻地撒开揽住同伴肩膀的手。
“为什么拒绝我,他明明看上去很瘦很柔弱,不是吗?”
最先发问的伊凡摘掉头盔,用力甩了甩波浪卷的红头发,满脸疑惑,“真遗憾,他居然错过了我们的指导。”
要知道在外面的俱乐部想要请动他们几个,那可不是一般的高价。
没想到自己难得的好意反而被拒绝了。
伊凡不开心地踢了一脚雪,红发摇晃着愤愤道,“现在的人都这么冷漠了吗!”
他的朋友们:……
其中有人迟疑了下,“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有那么点眼熟呢?”
他们没敢往滑雪服和雪板上想。
毕竟自打余曜在冬奥会上一鸣惊人之后,滑雪场里最畅销的就是黑色滑雪服和橙色滑雪板,站在雪道上一眼望过去,一大半的人都是这种装扮组合。
实在是这个人的背影有点特别。
犹豫了几息,另一个人一拍手,“好像有点像余!我没记错的话,余也是这么瘦的身材。”
西方人骨架更粗犷,一般只有东亚人才会有这么纤细的身量。
伊凡被提醒了下,认真盯着已经走远的身影看了会儿,随即疯狂摇头。
“不可能!”
他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余绝对没有那么高!去年的冬奥我去过,他那时也就比我肩膀高一点!”
不过好像确实有点像。
伊凡苦恼地皱皱眉,但很快就在同伴们的热情召唤声里暂时把疑惑抛在脑后。
他没有继续追上去,所以也就没有看见在网友口中的那个标志性轮椅同伴。
是的,由于余曜和祁望霄的轮椅最近总是成对出现,论坛里已经悄悄传出了消息,只要在赛场附近看见一只轮椅往往就一定能找到另一只。
余曜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险些暴露两次。
他已经过足了瘾,心情畅快之余也就没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推上祁望霄就一起打道回府。
这场雪夜的私自行动无人知晓。
胆大包天的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回了别墅,没有惊动大家。
余曜心满意足,躺在床上时都忍不住回味了好一会儿刚刚从雪道顶端一冲而下的畅快感,梦里都在滑雪。
但第二天照旧起了个大早。
少年洗漱完出门,先去敲了敲简书杰的房门,屋里就传来了教练精神百倍的答应声。
再下楼走去餐厅,迎面就撞进轮椅青年含笑的眸子里。
“今天感觉怎么样?”
祁望霄放下手中印满字母的报纸,喝了口温水。
余曜就拉开椅子坐下来,一本正经地打包票,“我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能拿到金牌。”
祁望霄刚挑了下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简书杰的大嗓门就从楼梯上传了过来。
“诶,对了!咱们要的就是这份自信!”
简书杰最喜欢看的就是自家徒弟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大早被打了这么个强心针,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等吃过丰盛的早餐,就一拍桌子,“咱们好久没上雪了吧,走,去赶个早场!”
余曜就笑着和祁望霄对视一眼,答应下来,“好。”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往大跳台的专用雪场,殊不知各大媒体记者早早就蹲守在了雪道入口。
少年的身影才出现在雪场,就被一圈又一圈的人墙加摄像头围得水泄不通。
每位记者都迫切地想要问出自己的疑惑。
“余!你看上去很好,所以呢,对这场比赛有没有信心?”
“可以问一下你的比赛预期名次吗?”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参赛,据我所知你的石膏是昨天刚刚拆下的!”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乱糟糟的,充斥着大跳台赛场的入场口,吵得人心里发慌。
简书杰见余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示意安保人员过来帮忙,同时自己身先士卒地帮忙开路。
“都让让!让让!还没有到比赛时间呢,我们赶时间训练!”
可人群还是越聚越多。
最后还是余曜自己开了口。
“等比赛后我会接受采访,但是现在,如果大家再拦路的话,”少年眉眼生动地对着无数镜头笑笑,“怕是等赛后我都没有心情接受采访了。”
这话一下逗笑了不少记者,也逗乐不少一大清早就蹲直播的观众们。
“就冲这句话,”一位记者对着自家的直播镜头调侃道,“我怕自己再不让道,就要成余无法夺金的千古罪人了。”
那怕不是要被一众滑雪爱好者拿雪球砸到重新投胎。
记者们笑着散开,同时不忘催促自家摄影师多拍几张照片。
余曜也在进入雪场之际就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不止是为了防护。
头盔的护目镜是特制的滤色材质,挡风的同时也可以防止眼睛被雪灼伤。
太过洁白的雪光肆无忌惮地折射着阳光,宛如成千上万个太阳分阳,每年都有滑雪爱好者患上雪盲症,还有人因为没有戴护脸,被雪光灼伤了脸。
余曜收拾好装备,目标明确地向着传送带去。
大清早就闹出这么一通动静,不少人都知道了带着头盔的少年的身份。
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过来说要教自己高级技巧了吧。
余曜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了找,没看见那一群嘻哈打扮的年轻人也没多想,径直就开始了自己的训练。
他也不急着立刻尝试knuckle huck的技巧。
先热热身再说。
余曜和教练对视一眼,就踩着雪板小跳一下,冲下雪坡!
唰——唰——
板面擦雪声响起的刹那,场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从山下,道中,坡顶等各种角度整齐划一地追逐着少年的身影。
“余会来上个2160吗?!”
观众席上,一位负责平整雪道的工作人员悄咪咪地拿着手机直播着,对直播间里闻风而来的网友们小声嘀咕。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余曜不仅没拿出2160,甚至压根就没有跳,冲出雪道的一瞬间只在空中打了个儿酷似落叶飘的斜向回旋,就落在了雪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