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水罐,里面盛着的是……水。”贺乙指着加满了水用以堵门的陶罐,跟雪茨解释道。
“水,给我水。”雪茨流利地复述道。
自从教会了雪茨“给我”这一说后,雪茨便举一反三地将其与别的词汇结合得很好,说法如下。
“给我门。”
“给我老虎。”
“给我穿衣服。”
连动名词也学会衔接了,贺乙不得不投去赞赏的目光。虽然贺乙觉得他多半只是将新词和“给我”二字随意进行排列组合,并未厘清个中语意。
整个下午,贺乙都在对雪茨进行方言教学,之所以发展至此,并非是他闲得无聊,主要还是如若不找些事儿干的话,二人独处的气氛会很尴尬。
从日常问候到目光所及之物,皆可作为他们练讲话的主题,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学习,贺乙自己对本地方言的使用也熟练了不少,尽管发音还不算很准确,但组句组词的反应快多了,念着也流畅。
雪茨的进步更是令人瞠目结舌,这么些时间过去,他已然可以简单表述一些东西了。如若碰上不会讲的,还懂得扯一下贺乙的衣袖,让他再教一遍,随后雪茨便能讲出些能让人理解的话来。
唯一不足的是,“给我”二字走天下,无论要说什么,雪茨都用这作开头,宛如口头禅一般。
他有教雪茨在句子前头再加个“请”字,不过对方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没当一回事,每每都省略掉了敬词。
譬如此时,雪茨便指着放在禾秆草上的瓦煲,说道:“给我粥。”
“你饿了?”贺乙问。
“饿了。”
“……”行。
雪茨这“命令式发言”,若是换作他人听了,定然很难不想揍人。贺乙瞥了眼雪茨的长相,又觉着这家伙有这么一副好皮囊,长得可谓犯规,估计别人也下不去手。
自己倒是在这瞎操心些什么,贺乙快被自己的无端联想给逗笑了,便将冒犯的视线移开,去将瓦煲拿到雪茨跟前。
揭开盖,里头有着满满的粥,紧着吃,两人也是够吃的。
贺乙舀了一碗分给雪茨,自己则直接捧着瓦煲,用匙子慢慢吃了起来。
然而没吃两口,余光里的雪茨已仰头吨吨吨地将粥一饮而尽。
若不是腾不开手,贺乙都想给他鼓个掌。
雪茨吃完后,直勾勾地盯着贺乙。贺乙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还想吃,但粥就剩这些,他也不能凭空变出来更多,是以朝雪茨摇了摇头。
雪茨见状,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便往后倒下,横躺在禾秆草席上,揪着边缘的禾秆玩。
身量外貌明明瞧着有十七八了,言行举止却还是跟个小孩似的。幸在他学说话快,身手反应也好得离谱,不然贺乙都要以为他是不是磕过脑袋了。
半柱香过后,贺乙才慢悠悠地将粥喝完,简单冲洗了一下碗后,便置一旁去了。
屋内光线愈发暗淡,掩于墙影之下的二人,已相互瞧不真切。
贺乙没打算晚上继续练讲话,雪茨则在摆弄禾秆草,似乎想盘个草团。于是二人一时无话,气氛静谧。
不多时,夜幕降临,因没有油灯蜡烛,屋里很快便黑透了,唯有清浅的月光从窗户泻入,注入微微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