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卖伊府面的小店出来后, 贺乙发现布庄没开门,刷牙铺子也没找着,不过在卖杂货的铺子里找着了牙粉和刷牙子。猪鬃毛的木制刷牙子略有些贵, 三十文一把。掌柜有些惊讶地望着一身短褐的贺乙, 干脆利落地付铜板将刷牙子和能使两月的牙粉买下。
贺乙本也想着要不也给雪茨买把刷牙子,毕竟杨柳枝当真不如何好用, 可跟雪茨提这事时,发现他牙齿白得不行,与肤色一般白皙。
怎么做到的?他看起来就跟一只长得很新的猫儿似的。贺乙脑海里就剩这么个奇奇怪怪却又觉得挺契合的印象。
后头他们去了陶铺,买了好几个以备去打油买盐糖的时候有东西盛着。
镇上还有铁匠铺, 但门面非常简陋,地处僻静。此时前门半掩着,门框的钩上绑着条白布,估摸是近期家里有白事。
贺乙带着雪茨进去时, 屋里还没人, 静幽幽的, 地上散落着打铁工具,无人收拾。
“有人在吗?”贺乙喊道。
若不是正门的牌匾上写着吴氏铁匠铺,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找错门了。
过了会儿, 里间似乎传来了动静,再半柱香不到,才有位姑娘走了出来。
“可是客人?”姑娘脸色苍白,从里间出来这么一段路,便出了一额头的冷汗,用帕子细细擦拭着。
对方声如蚊蚋, 贺乙便也放轻了声音,道:“是, 咱是想来看看铁锅,有卖么?”
谁知姑娘无甚回应,竟觑着贺乙身后的雪茨看红了脸,碎步退到了柜台后头。
贺乙见她如此反应,便回头瞅了眼雪茨,让他到外头等自己,再上前跟姑娘磋商买铁锅的事。
雪茨不明所以,但因他方才已在铺里转了一圈,瞅得七七八八了,便听贺乙的,往外头信步而去。
姑娘似是知道被看出来了,略微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咱家只有现成的锅,要打新锅那是不能了。”
“为何?”
“家父……已去。咱家后继无人了……”说着,姑娘便红了眼眶。
“节哀顺变。”贺乙不太懂要怎么安慰人,只能等她情绪平复再谈。
好在过了会儿,姑娘便去将两口铁锅拖了出来,给他看。
贺乙拿起来察看,两口锅相较之下,区别不大,感觉锅体都有些厚,而因为得架炉灶上烧,锅口很大。至于质地算不算得上好,他则不大看得出来,不懂该如何挑。
“价钱几何?”他问。
“八百五十文一口……”
还挺贵,岂料姑娘又道,“现下七百文便可。您、您买下吧!咱家现下着急用钱,我爹他迟迟未能下葬,因为着实是凑不到钱了,再拖,再拖下去便……”
眼看姑娘又要哭起来,贺乙有些乱了阵脚,但脑子没停止思考,越想便越冷静,愈发觉着不对劲。
若真急用钱,他还未嫌贵,对方会这么主动压价么?
贺乙犹疑不定,盯着姑娘家看了几眼,发现她压根挤不出眼泪来,属实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有古怪……
在其认知里,七百文一口铁锅的确是实惠,这价钱可遇不可求,但正因如此,他觉得更不妥了。贺乙不打算买了,便直言道,“有些贵了,抱歉,告辞了。”
姑娘见他竟丝毫不心动,掉头便要走,忙拦着道,“别走!别走,我错了,我给你拿熟的出来,别走,我不骗你了……”
姑娘这次似是真哭了,可贺乙仍然抱以怀疑,只是脚尖没转,想看看她要做甚。
只见姑娘又拖了两口锅出来,这回的锅体薄了许多,提着也轻上不少。屋里光线虽弱,但能从反光看出锅表面有锤打的痕印纹理,不算光滑,质地摸着比先前的两口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