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犽猡山山脚依然长着一茬茬油绿野植,丝毫不见有被采摘殆尽的荒芜样,生机勃勃, 繁茂茁壮。
倒不是没人来摘, 只是长得太快。
唐疯子没往山上走,刚及山脚便蹲下身去, 拿着小药锄,往土里掘,不多时,便采挖了茎上节盘泛紫、根部如众多螺聚在一块的植株。
“这是何物?”贺乙支着膝盖, 弯下腰去瞅。
“川芎,有活血行气之效。”
“直接内服?”
“炕干数日便可煎汁内服。”唐疯子动作相当纯熟,从泥土里剥离出的根须十分完整。
贺乙也学着掘了棵,但将川芎的根须弄断了些许, 不过唐疯子见状没说什么, 依然接了过去, 抖了抖泥土,放进了竹篓子里。
贺乙见他摘掉了上方长得还挺漂亮的茎叶,好奇问道, “这叶子能吃吗?”
“这么一说,这川芎苗,我想想,好像有人拿去炒鸡蛋吃,可以一试。”唐疯子挑起眉,道。
贺乙便将那些川芎叶子收集起来, 丢进背篓里。
采完川芎,他们在附近转了会儿, 唐疯子似是目标明确,经过不少可入药的野草也没停留,走着走着,便沿着山脚走到了后头。
此处没有路往山里进,是以来的人不多,野草灌木便有些野蛮生长过头,贺乙也不知唐疯子是冲什么而来的,不过遇到能吃的,他觉着对方大概率会提点自己。
放眼望去,即便有些叶片长得很独特,有辨识度,但以贺乙那贫瘠的认识,也看不出来什么是什么。
直到他看到长得很似小葱的植物,便问,“这是葱吗?”
见贺乙瞧了一路皆一言不发的模样,唐疯子以为他不感兴趣,看来是没找着认识的呢,他不由得笑出了声,“是薤,村里人喊它野藠,也有喊野葱的,但那多半是跟薤白弄混了,这山脚下可长不了薤白。”
“是藠头?”贺乙上手拔了一簇,拍去根部上带的泥土,便发觉跟在里长媳妇张婶那见过的藠头很像。
“是,他们不都习惯拿来腌制,泡上一坛坛的?说来确实到这时节了。”
“可惜费盐糖,还是采些回去炒鸡蛋吃得了。”贺乙不禁可惜道。
“你先前到山上去了?”唐疯子忽然道。
“是,找我表哥去了。他住后一座峰的峰头。”
“嗬,就是那个跟徐家人闹掰、搬到山上住的徐蓬?”
“你知道?”贺乙深感意外地扫了他一眼,手上拔野藠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天天到他们家吃饭,听他们骂徐蓬都听厌了。”唐疯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八卦地蹲下去问贺乙,“你表哥是不是真的茹毛饮血,没生肉吃就嚼虫子吃啊?”
“……没有吧。”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徐蓬那小家布置得可精致了,做吃食也讲究,什么香料调料都舍得放,相较之下,他和雪茨才像是唐疯子口中的生啖肉生啃虫的野人,过得那叫一个糙。
“啧,真没意思。”某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扫兴地撇了撇嘴。
“为何会有这样的印象?”怕不是徐家人在编排他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