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张明徽便不愿说了, 不过他方才的话,已然点出了最大的问题。贺乙想清其中关窍后,也多少理解了对方为何对自己是这副态度。
前人之事, 他不知全貌, 偏听偏信不可取,且说这更是轮不到他来定性。阿嬷于他而言, 是穿到这世上第一位对自己好的人,于原身而言是最重要的亲人,他不该单凭想象便……
贺乙只觉脑子很乱,倏然起身, 便要告辞。
“无论如何,谢谢你告知我此事。”贺乙行了个揖礼。
张明徽掀起眼皮睨了眼贺乙,也站起身,“不谢, 但无甚事就别到这来了, 我娘恐遭不住。”
“望她老人家安康, 我走了。”
“嗯。”张明徽望着贺乙迈过门槛,出了门后拐过弯,人影随之消失, 他才重重地卸了口气。
张家村不仅称得上繁华,且广土众民,光是沿着有路的地儿走,一日怕是都走不完全。
但贺乙无甚心思去看,也不想在此多待,只想找到卖土料的张芹家, 订完土料便走。
往张芹家的路上,还途经了一家豆腐坊、一间布坊, 据说镇上的布庄同这布坊乃同一家人经营的。贺乙进去看了下,发现没有什么成衣可选,布坊可供选择的布料也不多,她们说买布还是到镇上布庄去,会有多些选择。
贺乙其实也没那么挑,不过他没带背篓来,买了得手提回去,他嫌麻烦,便不在这买布了。
张芹家也是青砖房,但只有中间部分是用青砖搭的,左右两边的厢房都是普通的土房。
张芹本人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他两个儿子也都不高,但看得出他们四肢的肌肉都很精壮扎实。
贺乙将要买的土料的种类、重量、比例都提前算好了,因而张芹打算问他要建多大的房子,多少室,想帮他算个大致用量时,听到贺乙精准报出要买的量,面上不无愕然。
“这谁帮你算的?”张芹咬着笔绳,斜眼看着贺乙问道。
“我自己算。”
“哦?那黄土你要生土还是熟土?”
“生土吧,我自己会熟制。”
嗬,口气不小!张芹放下笔,拉贺乙到一旁坐下,打算跟他掰扯掰扯。
张芹一连问了好些关于熟土入水量、或是关于石灰量对夯土的影响、什么砾石比例一类很细致的问题。
贺乙没打算全都直说,稍微藏了下拙,反着套了套他们当地人对夯筑的一些实用方案,好与自己的作对比,看看能否有所改进。
张芹能看出这小子是有点东西的,但族规行规摆在那,有些东西是不可外传的。他也没上头,两相你退我也退,最后谁也忽悠不来谁,张芹只能拿个公道价格给贺乙了。
“小子,一般像你这种头一回过来买土料的,我都不可能出这价,你赚喽。”张芹眨眨眼道。
“大爷,我是问过人才来的,之前别人在你这花了多少我有底儿。这回你确实削价了,小子是感谢的。可要说给我这价您就亏了,也不大可能,是不是?”明显他们远不及要为了做人情生意而亏本也要让利的关系,贺乙不吃他这套。对方滑头,前头又试探自己那么久,他若不指出来,让老头觉着自己是个蠢笨的,下回他来买他不够了解的东西,怕是得中套。
“好小子,这你都敢说!”张芹早看出这小子聪慧,也不怕得罪自己,有胆识,不由得哈哈一笑,拍了拍贺乙的肩,立好据子,答应过两日便给他运生土、砂砾还有石灰过去。
“谢过大爷,那我先回了。下回我有要买的土料,再到你这来。”
“你说到做到啊!”张芹捋了捋长须,送贺乙出门。
土料便宜,但耐不住他买得多,是以张芹给的价,着实让他省下了不少,与他原本估算的价位比,大致少了三十文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