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贺乙如常地从禾秆草席上醒来, 外头天光了,但看得见天空底色还是带点暗蓝,未彻底亮透。
旁边席子上睡着的雪茨没有变成兽态, 兴许是天气越发热了, 将薄被都踢到地上去了,身上的衣服也卷到肚子上方, 露出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平坦小腹。
贺乙拿自己被子给雪茨肚子盖上,然后将被他弄到地上沾得满是尘灰的薄被捡起来,拿出去洗。
晾好被子衣服后,贺乙回房瞅了眼, 发现雪茨竟仍未醒来,还睡得酣甜,只是这回没再将被子扬开去。
这多少有些不寻常,毕竟素日这个时辰雪茨一般早已醒来洗漱好, 坐一旁念着书等早饭了。
算了, 上山一趟怪累的, 且都是雪茨出的力,由着他睡吧。贺乙决定先到地里整整杂草,再回来煮饭。
岂料刚拐出建好的东墙, 便看到郑元风远远走来,手里提着昨日送出去的那两只红腹锦鸡。
“怎么还提回来了?”贺乙不解。
郑元风叹了口气,道,“咱可不知这鸡这么值钱,若是知道,必不能就这么收下。雪茨的好意咱爹娘心领了, 就是这礼真不能收。”
“怎么就值钱了,就俩野鸡, 肉那么少。”在贺乙看来它俩就跟鹧鸪差不大多。
郑元风就知道贺乙也不懂行,遂将昨日提亲时发生的事与其娓娓道来。
女方曲家见到他们上门来,竟是一脸意外,其后态度也颇为敷衍,还找媒婆到一旁说小话,半晌没出来待客。他跟爹娘本来见到这般已然是生气极了,可没成想对方回来后,直接开口拒绝,话里话外皆是看不上他们带来的提亲礼。
“我本想着,那不行就算了呗,谁知跑来一小孩将盖着鸡笼子的红布扯开了,俩鸡一叫唤,他们家态度就变了。”
女方爹娘登时改口道这事有得谈,拉住了郑伯和刘大娘,且变得和颜悦色的,一会儿一个脸,真不怕扯着脸皮子。
“我当下就觉着这里头有古怪,拉着爹娘说后,拎着提亲礼就想走。对方急了,骂我半点诚意也无,还妄图娶妻。”
郑元风当场就怒怼回去,“我说,到底是谁没诚意在先啊!先前谈得好好的,提亲礼按咱村的习俗来,聘礼再按你们村的,然后到了今日却让张媒婆来挑三拣四的,损个没完,这不行那也不行。还没提成这亲呢,我娘就被你们气成这样,以后跟你们成了亲家,岂能有安生日子过?”
对方下不来台,媒婆也不说话,这鸡就这么提回来了,亲事当然也黄了。
“竟有此事……但都送到你们手里了,退回来怪见外的。”贺乙为难道。
“嗨呀!咱家是那样的人嘛!真不是跟你俩客气,但这当真是太贵重了,我爹娘睡都睡不安稳了,一大早撵我给你俩送回来!咱找人问过了,这是红腹锦鸡,医馆花大价钱收,可贵着呢!那张媒婆也是人精,看出来也不说。”张元风撇撇嘴,不悦道。
贺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还礼太贵重确实不太妥当,但也能看出来郑家人朴实得很,不喜占人便宜。
贺乙只得将鸡拿过来,“行,那饭就不去吃了,毕竟礼也没送上。”
“不行,我娘说你们一定要来吃饭,酉时记得来!”说罢郑元风就扛着锄头跑了。
“……”到底是谁客气过头。贺乙摇头笑着往鸡圈那头走去。
贺乙怕这红腹锦鸡会跑,没放出来蹓跶,丢倒扣的篓子里在圈里养着了,再对半劈了节竹子,给盛了点水和草籽塞进去。
鸡崽子们很是好奇这俩新来的,绕着篓子叽叽喳喳个没停,大鹅则呆自己圈里没出来,低头吃一口水草,又抬起头来瞅一眼鸡圈,低头一口,抬头一眼,如此往复。
贺乙见雪茨还是没醒,便继续到地里去了。
雪茨醒来的时候,贺乙还没回,不过却在出柴房时遇到了从镇上回来的徐蓬。
徐蓬见到雪茨,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走错了房子。
可方圆数里,只这么一家是在建,就打了地基,夯了几面墙,划了个菜园子,还有造了个柴房。
鸡圈鹅圈在另一头,被墙挡了,徐蓬便没看见。
总而言之,徐蓬是不觉着自己会认错地儿的,但雪茨的出现让他不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