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雾茫茫,一日除去夜里便是这时候最冷。贺乙本以为雪茨今日定也起不来,岂知他才起身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响动便让雪茨也跟着爬起来了。
雪茨揉了揉眼, 不一时目光便变得清明。
“今日你竟起得来了,身子感觉好些了?”贺乙问他。
雪茨点点头, “现下感觉还好。”
“那一块去看看瑶草。”
两人便沁着雾往菜园子去。
素日这棵瑶草瞧着平平无奇,其叶片正面是绿的,仅有反面是烟灰色,但此时其边缘却微微泛着蓝光, 似是透着些许神性。
每瓣叶片皆承托着一汪清澈透亮的露水,于其上随风微颤。
贺乙闻到了一股使人神清目明的气息,“这便是那有神效的露水?”
“嗯。你看它边缘有光,此时采下即可。”雪茨指了指瑶草叶子的边。
“那叶片不发光的时候, 即便采下也不能治病了?”
雪茨想了想, 道, “应当是不能。”
贺乙取来一个竹筒,小心翼翼地将叶片轻压而下,竹筒口对准叶尖下方, 露水有的直直流入竹筒里,有的则沾叶变成圆珠,慢慢汇到一起再往下落。
三片叶子集起来的露水仅有竹筒深度的五分一,看着就是一匙子的量。
贺乙将竹筒放到雪茨手里,“喝吧,看看会不会感觉好些。”
雪茨没有犹豫, 仰头便将竹筒里的瑶露一饮而尽。
贺乙一直关注着雪茨的面色,“如何?可有不适?”
雪茨站着静默了一会儿, 其后蓦地露出了灿烂的笑靥,他惊喜道,“身体的那股酸软劲不见了,我觉得我现下可以打三只大虫!”
“山上也没那么多大虫。”贺乙笑道。
贺乙见他精神多了,甚至精力充沛过头地翻起了墙,一上一下的,身手灵活且速度比之前还要迅猛,心下不由一惊,看来这瑶露当真有点东西,但是否是心理安慰剂那样的效用,还得再观察观察。
“好了,我去地里看一下,棉花地应当要浇点水了。”
贺乙一般不让雪茨跟着他到地里去,地里的活并不多,他还顾得来。他去下地的时候,雪茨便负责看家。
雪茨站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贺乙,回道,“知道了。”
说着最乖的回答,但行为举止又不是那么的乖。贺乙被他逗得笑了出来,然后去取了镰刀背篓与粪瓢木桶,才往自家地里走。
岂料没走几步,天上便落了几滴雨来,不一会儿,雨下得愈发密集,贺乙只能小跑回家里。
刚拐弯上坡,便看见雪茨靠着墙,直直望着他这方向,也不避雨。
贺乙见他头发都打条了,忙走近道,“怎么不回柴房?”
雪茨的脸略微隐没在雨帘之中,但声音却清澈透亮地穿过雨幕传出来,“我听到你脚步声,听到你在走回来。”
“那也不用淋着雨听。淋透了感染风寒咋办?”贺乙说罢便将人带回柴房,将农具都置好后,又翻出干布给雪茨擦头。
擦着擦着,视线下移,还能看见雪茨手臂和小腿上沾的水珠,贺乙边擦边想是不是该将布交出去,让他自己擦,但直到擦干发尾了,贺乙到底没松开那块布,反过布面,接着垂下眼睑,替雪茨手脚也速速擦净了。
贺乙擦完又另找了块布,这才给自己擦。
擦着擦着,一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夺过了贺乙手上的布,雪茨抓着布给贺乙搓起了湿发。
那温软的手偶然间擦过他的耳廓,让贺乙多少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然而还没温存数息,却被雪茨那几近残暴的手法给弄得气氛全无,雪茨给他擦脸时用了颇大的手劲,给他脸皮都快擦红了。
贺乙只能木着脸挡住了雪茨欲继续帮自己擦的手,将布夺了回去,然后给自己随意擦了擦。
是他应得的……就不该瞎遐想些有的没的。
雪茨倒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见难得贺乙闲着,便拿出千字文等着他过来教自己念。
贺乙将两条湿布悬挂起来,瞅一眼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势,叹了叹气。
虽说下雨省了给棉花地浇水的工夫,但近来气温高,又没除草剂这类东西可用,杂草冒得那叫一个快。这一下雨,稻田和棉花地怕是杂草蹭蹭地长,不带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