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缓缓驶进犽猡镇时, 不眠不休多日的贺乙还在车上昏睡,乃至于从马车下来之后,双足踏上地面, 方才蒙蒙醒的贺乙仍旧无甚实感, 整个脑子都是飘忽的。
目送马车离开后,贺乙微微错愕地打量着四下。
镇子依然是那个镇子, 但站在此处的人却不是前些日子要往城里去的两个人,仅有他独自一个。
此时距离他坐马车赶往阳城城郊的邢家镖局那日,已有四日余。
镖头见到贺乙出示的章之潼亲笔信后,很快安排人快马加鞭往江城去, 给邢君殊递消息。
然后贺乙在镖局呆了一日,次日入夜前,江城那边派的人便到了,来人衣着靓丽光鲜, 听说是邢家旁支的一位致仕老爷, 同本县县令有着发小交情。
贺乙本以为他们会待明日天亮再出发, 岂知当夜便赶车行夜路往县里去了。而过了卯时本是不允许进城的,但邢家派来的这位爷确实来头不小,报上名示了腰牌便畅通无阻地被放进城内, 连着贺乙的入城文书也于半柱香之内便办好了。
当时已是亥时,城里家家已闩门闭户,街上还亮着的灯蜡少之又少,贺乙本以为要找到往客栈去的路怕是不易,然而马车竟直接驶往了县令所居大宅。
“……这个时辰,县令大人怕是睡了吧?”贺乙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
“睡下了也得给我爬起来。”邢家旁支老爷的邢阑如是说道。
贺乙没跟进去, 他带着五六个镖师便往县令家里进了。
片刻后。
“忒不厚道了,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给我递个消息。”邢阑跟县令互通有无过后, 他不悦地嗔了嗔。
“这不正备着要递吗?哪能那么快呢!阑兄啊,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晓得?何况我也着实不知那外族小子跟你们邢家有关呀。”县令不着痕迹地蹭掉了流落腮边的汗滴。
“哼,那小子的事,显然有京城那边的手笔,这本就该报给我!”
“是是,这不备着嘛。下回必定更快些,啊。”县令拿他没辙,只能好声好气哄着。
贺乙并不清楚他们在屋里头聊了什么,只迫切想要知道雪茨到底被带去了何处,后续是否真要服兵役。
邢阑回来时,啥细节也没告知他,只含糊说还要再查。贺乙无法,便跟着邢阑四处奔走,足足打听了一天两宿,最后才窥见一丝真实情况。
贺乙坐不得车,却不得不坐,这几日折腾下来,都没个囫囵觉可睡,总是刚刚合眼,便被颠得想吐,吐完又睡意全无,整个人被折腾得够呛。
邢阑庆幸自己跟贺乙没在一架车上,他也是头回见长这么人高马大、看着硬朗结实的汉子,会这般不耐坐马车。
不过他倒也着实欣赏这小子,都这么受不得坐车,却依然坚持跟着他们昼夜兼程,势必要查出雪茨的下落。
所幸他们终究没有徒劳而返,在一处临时驻扎地找到了雪茨,适逢他被送去西北大营的中转路上。
见到雪茨还是那般雪肤花貌,干净齐整,身型瞧着好似长高长胖了些,也不知一路上的伙食是否太过好了。
贺乙见着他那么神采奕奕的,望向自己时那双杏眸依旧雪亮,自己东奔西跑这么多日,那老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邢阑破坏气氛道:“要道别就快些,待他们指挥折回来,怕是不好走了。”
贺乙眼神一暗,只道知晓了。
他与雪茨行至一旁,问:“没被欺负吧?”
雪茨见着贺乙,很是兴奋,拉着他便想说说这些日子遇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