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营, 丑时。
该时分四下虫鸣森森,若于瞭望台上远眺,便会看见一望无垠的紫天夜幕与半朱半黑的沙地相接, 伏着月色的光亮面浅浅勾画着沙丘的起伏轮廓, 显得静谧而温柔。
被夜色笼罩的不止地貌景观,还有伫立在瞭望台上下的站哨兵卒。
卷带着沙尘的疾风使夜里更加寒凉, 被冻伤的哨兵不知几何,但他们之中却有人尤为喜爱这种气温,一面背着千字文一面尽情享受冷风拂面之感,灰眸折射着弦月的泛泛银光。
此人正是雪茨。
不多时, 便又该轮换了。待台上的两位同僚下来后,他便迫不及待攀上木梯,直登瞭望台。
还有一位同僚安胡紧随其后,也来到瞭望台上, 与雪茨背对, 各自守望一方。
寒风习习, 安胡不住地吸鼻子,不时跺跺脚,因兵服实在太薄, 并不如何御寒,他浑身被冻得打颤。可他如此狼狈,却听不见身后之人有半分动静,似是淡定得很,对方是被罚来值夜的新兵犊子,自己则算是老油条了, 若是被比下去可还有面子可言?
他不信对方真这么能忍,是以小声跟后头的雪茨劝说道:“真觉着受不住的话, 别不出声硬憋,不然我不好捞你,待你栽到台下去便晚了,年年都有不少这样死掉的。”
雪茨时刻谨记着值夜不能交头接耳,便没回答。
落在安胡耳里,便是这小子多少有些目中无人。于是他哼了哼,决定不理睬这家伙,看他能扛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安胡觉着怕是自己要先“走”一步了,意识都被冻得模糊,全靠长枪插在地缝里支撑着。
乍然,他听见有人说话,且似是身后传来的,不由僵着身子慢慢侧过身去,然后便瞧见雪茨走近瞭望台中央的石哨口一侧,朝里头猛地一吹,他连拦都没来得及,那悠扬的哨声便荡了开去——
四更天的,半个西北大营都被惊醒了。
“是敌袭?!”
“怎么回事?!边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之间,兵营里陆续进入战备状态。
安胡目瞪口呆地看着雪茨从两丈高的台上一跃而下,其后在台下喊他:“快下来!有人在求救!”
台下二人固然听见了,见营地里大伙都醒了,声响不断,此处应当不打紧,便执起武器跟着雪茨走。
安胡怔愣过后,也急忙跟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下回吹哨前能不能说一声!”安胡跑着跑着觉得身子暖和不少,但雪茨的话让他放松不下,眉头紧皱着,一面跑一面质问他。
“就在那废屋,有人哭喊。”雪茨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面色一凛,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夜里光线几近于无,脚下灌木荆棘和碎石块很多,身后几人皆险些被各种绊倒,唯独雪茨如履平地,丝毫不受影响,且走得轻盈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