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外头的天还悬挂着月亮,银光洒落地面,足下的路却看不明晰, 一个不仔细怕是会岔进沟里。
贺乙走在夜路上, 四下空寂安宁,仅间或响起一阵阵虫鸣, 空转悠响,更衬月下旷荡。
俄顷,镰刀折射的光隐没于金黄稻株的阴影之下,坚硬饱满的穗粒被裹在金黄外衣中, 跟随着纤长稻身坠落在地,逐渐被堆叠成“金山”。
直至旭日初升,贺乙望着那垒垒“金山”,因割稻而发懵的头脑与因割稻而发酸的腰背手臂, 终于舒坦了些。然而当他回过身去时, 那近乎一望无际且相当齐整的金黄稻浪映入眼帘, 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只能算是开始……
贺乙连抬手挡阳光的力气都不是很想使出来,他稍稍移开目光,任由头颈的汗水滴落入田水, 于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要歇息,只是此时远远未到可以歇息的时候,还得抢在日头最烈之前,能收多少收多少。
长叹罢,贺乙从新握住镰刀把,一茬一茬地割起稻来。
不知过去多久, 割到他人都麻木了,有时险些反应不过来割下去的究竟是稻子还是自己的手。
早知天刚亮就回家一趟, 采瑶露饮下,身体必然更能扛一些,效率也更高。是他失策了。
正当他这般想时,远处忽然乌泱泱来了一群人,不是背着箩筐便是挑着担,手里皆拿着镰刀,朝他这方走来。
打头的是郑元风,只见其飒爽地笑道:“累着了吧,瞧你这脸竟能瞧出点白色来!还不赶忙去歇会儿,咱来收。”
贺乙越过郑元风的肩线,往后一看,发现来人皆是村里的熟面孔。实际上他们成群往这儿走来时,他便猜会不会是来帮他抢收的,没成想还真是,还足有十人之多。
不过估摸也是他占了晚收的便宜,村里其余人家大多连抢种都结束了,于是得空来帮忙。
“麻烦各位乡亲来帮小子了,真的感激不尽。”贺乙深深鞠了一躬。
“礼尚往来嘛。”大伙笑笑,不稀得多言,打完招呼便踩进田水里开干。都是干习惯农活的,别提多熟手了,刷刷刷地用镰刀一抓一勾,金黄稻浪便陷下去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