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粮, 光靠他一人定然吃不完,早知如此便不种那么多秧苗了。
也不对,若是水田要改种或是休整, 得跟里长申报, 说是官家要求须得保证粮地占比不能低于多少……
后续他再看看是拿一部分去卖掉,还是酿点糯米酒什么的吧。
插完秧, 便迎来了中元节。
贺乙本以为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毕竟上一世他就完全没当是一节日来过,既不放假,又没营销成情人节, 没啥意思。是以他全然没料到村里对此却十分重视。
这日刘大娘早早就从镇上收摊回来,碰着贺乙头一句话便是:“豆芽发了吗?”
贺乙不理解,回问道:“……什么豆芽?我没种豆芽啊。”
随后他才知今日是中元节,家家户户皆会提前四五日种黑豆芽。具体如何做呢, 那便是用糠皮与沙子作底, 撒上用水浸泡好的豆子, 再用个桶盖在上头,黑豆便会慢慢发出芽来。
“没发的事可别让人知晓,记着了吗?大娘这儿分你一些, 拿回去焯熟拌酱吃也行,熘来吃也行。”刘大娘左右看看,见无人留意,便鬼鬼祟祟地领贺乙回自家厨房取几把黑豆芽。
贺乙还是头回见着黑黑黄黄的豆芽,才知原来黑豆也能发豆芽,长见识了。
“这有什么寓意吗?”他问。
“寓意?咱也不知, 但年年都这样,不止咱村。啊对了, 祭祖的事你没忘吧?”大娘说罢一个劲盯着贺乙瞅,然后便瞅见贺乙那游移不定的目光。
“咋能这也忘了!那家里是不是没备着纸锭?哎呀哎呀,我去给你拿些!”刘大娘没好气地敲了下贺乙的肩头,进里间去了。
郑家其他人此时都在地里忙活,贺乙拿到纸锭欲要回去时,方撞上赶回来的郑家兄弟。
郑元风同他搭肩道:“夜里一块儿去放河灯不?”
嗯?中元节有这么多活动的吗?贺乙微愣,数息后点了点头,“好,河灯怎么弄?”
“让我娘多备几盏。你要多少?”郑元风说罢才觉着自己说的语气有些轻巧,好似有点冒犯人,于是面上讪讪。
贺乙大致猜到了河灯数目是与要悼念的人数挂钩,沉思片刻,回道:“四盏吧。”
郑元风点头应下。
放置好农具走回来的郑元石赶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遂一面擦着汗,一面意味深长地多看了贺乙两眼。
到家后,贺乙走至堂屋的神龛跟前,望着阿嬷和爹娘的三块灵牌,发现上头沾了不少灰尘,遂去取来湿布,替其擦净。
原身爹娘的死已过去好些年,原身对他们记忆甚是模糊,更别提几乎没存留多少原身记忆的他了。
就在他擦拭灵牌之时,脑海中蓦地涌入了三两段记忆,那视角极其怪异,且感觉陌生到极致。捋了好一会儿,贺乙才捋清这里头与何事关联……那便是他爹的死因!
他爹是干跑商的,跟他一块儿做生意的伙伴因得罪了某位皇商,失踪了。他爹便寻去皇商家里替其道歉,期间有回家里取钱,很快便又去了一趟,岂料这下竟轮到他爹失踪了。
后来贺家人找了两日有余,终于在皇商家宅附近的竹林里找到了他爹的尸体,身上遍布不知是摔出来的还是被揍出来的淤青外伤。
即便所有人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可压根讨不来半点公道,没哪个官敢受理此案,原身的娘亲想去击鼓鸣冤,也被锁在家中没让去。
他爹死后,他爹的生意伙伴却忽然出现了,此人不见丝毫颓象,也不见身上有伤,过来给他爹上一炷香便走了。他娘知道这人来过之后,在屋里歇斯底里闹了好久,但没人开门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