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巫云狄惊讶的是, 他才注意到这头猛兽的腰背上捆着褡裢,那褡裢还塞得鼓鼓的。
等等,它总不能是有主的吧?
荒谬的猜想千转百回, 但实际也就数息之间的事, 这种时候,大意是大忌, 犹豫便会败北。
依照他丰富的实战经验,此时应当尽快掰倒对方,将人救下。可对上这么一头野兽,气势骇人, 看着孔武有力,难免一番恶战,不仅仅是胜算太小,还很可能将自己命给搭进去。
他不得不慎重, 此乃最差的打算, 得先想想有无旁的办法。
三更半夜的, 要找外援也不易,遑论赶不赶得及过来,救不救得下伤者。
不过奇异的是, “大虫”虽十分警戒自己,但一直没有表露攻击意图,那双兽瞳似在观察自己,他操训多年,对敌意十分敏锐,从它身上, 却没有感受到多少敌意。
场面一度僵持住了。
巫云狄调整气息,努力让自己冷静, 察看四下,欲找到突破点。
随后他便发现最近的牢门是开着的,而地上那人脸上的血竟都凝住了,又因角度刁钻,他不是很能辨别其长相,只是隐隐觉着熟悉。可脸认不出来,那身短褐与这修长的身型着实不常见,总觉着……
“……贺乙?!”他不禁惊叫出声。
巫云狄认出来了,握刀的手都险些一颤,而对面的“大虫”——雪豹,则褪去了狐疑。
毕竟假如贺乙是被巫云狄弄进牢里的话,他不应是这般反应,现下才认出人来。
雪茨不再盯着巫云狄,而是继续去拱贺乙的脖颈,想将他弄醒。
巫云狄固然看愣了,他亮着刃,而野兽却没管自己,甚至露出后背来,全然没了戒备。任谁瞧着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局面,都难免傻眼。
雪茨甚至用爪子挑开贺乙的衣服,凑近去嗅,检查贺乙身上是否还有流血的地方,不然他不理解,自己都将贺乙额头的伤口舔愈合了,为何贺乙还不醒来。
他身上多是擦伤,除了腰侧那一大片淤青,并无如额头那般严重的伤口。雪豹的唾沫只能对外伤起效,是以其越舔越无力,低低的嘶吼透着浓烈的绝望。
巫云狄默默观察许久,听见野兽抑不住的悲鸣后,便壮着胆取了根蜡烛走过去,也检查起了贺乙的情况。
此间“大虫”果然没对他发起攻击。
巫云狄沉吟道:“竟没有外伤?可是却一直醒不过来,怕是撞击到头了,受了内伤。”
雪茨听其这么一分析,不知想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大尾巴忽地扬了起来,朝地牢门口静静看了片刻,随后“嗷呜”吼了一声,拔足而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巫云狄面前。
“……”若不是残存的寒意刺骨,给了巫云狄一激灵,他都要以为方才一幕幕皆是幻境罢了。当他视线下移,看到贺乙仍旧躺在冰冷的泥沙地上,面无血色,双目紧闭,霎时便被扯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巫云狄没空思考野兽的事儿,顾不上它跑哪儿去了,当务之急是要找郎中给贺乙看看。于是他将贺乙衣服拢好,仔细将人背到背上,离开了仅存火光映照的地牢。
新月渐渐透,天幕冉冉白,南方如此,远在万里的西北大营,此时的天色却仍是漆黑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