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茨还在这发着怔, 贺乙却已发现后背的触感与雪茨身上传来的冷香过于真实,意识迅速回笼,旋即清醒了过来。
“雪茨?你怎么在这……不对, 这是哪儿?”虽然雪茨托着自己肩背的手很稳, 但他还是本能地往下抻了一下臂,想靠自己支起身子。察觉到动静, 雪茨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上手协助贺乙慢慢依靠到床头。
此时巫云狄也顾不上打愣了,急步走进房里,打量贺乙的情况。
只见贺乙脸上褪去了那行将就木的苍白, 不仅能在深麦色的底色上看出血色,双眼也恢复了鹰隼般的凌厉生气,任谁看了都想不到半盏茶之前,他还陷于岌岌可危的昏迷之中。
“巫兄。”贺乙朝他招呼道, 接着一面环视, 一面思忖, 大致猜到了当下是怎样一个状况。
见此,巫云狄由衷地松了口气:“呼……总算醒来了,好, 好。”
雪茨也一样,终于卸下了劲,松了松肩颈,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上。
贺乙看着雪茨那困倦的面容,很自然地往里挪了挪,道:“累了吧, 来躺下歇歇。”
雪茨着实倦了,遂蹬了鞋, 侧躺到贺乙身旁,细数着贺乙有力的心跳。
巫云狄想说这两人是不是有点旁若无人了,但终究没好说出口。唯有极力忽视这两人一坐一躺、快要贴到一块儿去的旖旎,可刚开了个话头,仍觉着不对劲,他独自站老远,好像很多余似的。
于是巫云狄干脆坐到床尾,方觉着没被排除在外,道:“这我家。昨日四更天时,你倒在了牢里,刚好我下去巡查,发现了你,便将你带了回来。”
床榻不大,却挤着三个人,贺乙也觉着哪里怪怪的,不过很快被巫云狄的话引去了注意。
见巫云狄隐瞒了与雪豹对峙的部分,雪茨眨眨眼,没反驳什么。忽觉得鬓边的发丝有些扰人,便用脸蹭开鬓发,压至耳后,又无意识地往贺乙手边靠了靠,斜着视线望向巫云狄。
“牢里……巡检署底下还有地牢?”贺乙问。
巫云狄便解释道,那就是个临时扣押人的地方,无论处决还是监|禁,都得往县里押送,那处算不上是正经牢房。
贺乙了然,也将自己所知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贺杰想要当初分家分给我的那笔钱,便找人冒充巡检大人您的身份,来我家里威逼我将钱交出来。我不服,就跟他们动手了……想想当时确实冲动了,高看了自己的身手,给贺杰寻着空隙,给我头来了一下。那应当是条凳吧,反正我没怎么看清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便在这儿了。”
“哼,没想到啊,贺杰是真不把我放眼里。冒充我身份一事,宁福文那边也没审出来,不过倒也不奇怪,这种杀头的事,怎敢供出来。敢做不敢当,你说这些人……”
贺乙细问才知,宁福文便是当日与贺杰一块来他家里闹事的人之一。
令巫云狄感到意外的是,贺乙的话中,指认前来找他麻烦的人拢共有三人——宁福文、贺杰,除此之外,还有一漏网之鱼。
“那人恐怕就是伪装成我的模样的人。”巫云狄分析道。
“应当是他,不过他长得不像你。怎么说,假若不是小子见过巫兄,怕是也会被他们唬住。”贺乙苦笑。
这显而易见的事儿,巫云狄只觉可笑。事及此,已然很清晰明了。他只需再去审宁福文,要他供出第三人的身份来,然后将那人与贺杰抓捕归案即可。
唯一说不清弄不明的,便是那头猛兽的出现。铁牢的门锁是被暴力拆解的,锁头上有很深的爪痕,但一头野兽真的能够精准地破锁救人吗?若是被人驯服训练过的,那还说得过去……劫牢这种事,人不好出面,让兽去,便可脱去许多麻烦。
他直觉那头不知是虎是豹的兽,必定与眼前的雪茨有着某种关联……
巫云狄若无其事地扫了眼雪茨,隐下眼中猜疑。
贺乙算出来自己原来昏迷了近两日,而巫云狄不是很放心他的身体,道:“我去寻郎中来,再给你看一看,旁的毋需担心,由我来办。”
“谢谢巫兄救小子一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子虽没什么本事,但日后巫兄的事,就是我的事,能用得上小子的事儿,尽管开口,小子必定竭尽所能,力助巫兄。”贺乙没再挨着床头,转而跪坐在了床上,朝巫云狄躬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