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淮走后, 雪茨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老跟着贺乙,不吭声, 但那眸子亮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刚糊弄过去的话,回旋镖一样抛回来砸到自己脸上, 多少还是有点脸疼。不好赖账,贺乙也拿他没辙,彻底收拾好家里,吃过晚膳, 便带着雪茨到河边遛大鹅。
在河岸边挑了个僻静的地儿,拨开芦苇和狗尾巴草,两人蹲了下来,遥望着于河中央独自嬉戏的大鹅。
太阳还未彻底落尽, 余晖如紫烟。许是有雪茨在的缘故, 即便处在丛中, 也不见蚊蝇,只有远处传来的悠悠鸟啼,以及四周环绕的啭啭虫鸣。
贺乙音色与他的人甚是贴合, 清俊隽雅,徐徐阐说着一些耳熟能详的情爱故事,有唯美的,有残酷的。没有评价,也没有总结,只为让雪茨自个儿体会。
雪茨听得如痴如醉, 觉着自己看过的话本里那些故事都太潦草了,远不及贺乙说的吸引人。
这是必然的, 那都是前人的积累与创作,部部经典。贺乙扪心自问,没有偏颇,也没有刻意引导,好的坏的都告诉他了。
情爱没有标准答案,是人们亘古不变一直在追求的很玄乎的一个东西,它不仅仅意味着特殊的亲密关系,更多的是精神与心灵上的契合。
“再多说几个,我还想听。”雪茨扯了扯贺乙的衣袖。
“……你先琢磨琢磨。”怎么搞得像是专门来听他说书似的,贺乙哭笑不得。
雪茨只好乖乖闭嘴,回味方才那些故事。
贺乙也没指望讲几个故事,就能让雪茨弄懂情为何物。他知道雪茨对自己是有情|欲的,而好感当然也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千里迢迢赶回来确认他的安危,来救他。可是,稀里糊涂地开启一段关系,并不是理智的做法。
一旦关系结束了,就永远回不去了。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跟雪茨渐行渐远,他便觉着周边空气都变得稀薄了,难以呼吸。
是以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他不想让雪茨被情|欲牵着走,这是他身为年长者,身为启蒙雪茨的半个师者,应当坚守的原则。
他记得自己在一些科普文章里看过,于动物而言,交|配是本能,而雪豹是很神奇又很孤独的一种动物,终其一生可能都寻不到一位配偶,且雄性在交|配后就会离开另一半。
贺乙没忍住问雪茨:“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沉浸在思索中的雪茨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他困惑道:“你想离开这里?”
“我问的是你。”
“你不走,我为什么要走?”雪茨一脸疑惑地反问。
贺乙顿时语塞,片刻后,自个的耳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变红。
夜渐深,大鹅灰扑扑的身影慢慢融入夜幕之中,变得不起眼,而散着荧绿光芒的小圆点陆续出现在了低空之中,如同落入凡间的异色星星,扑闪扑闪的,好似在眨眼一般。
贺乙望着忽然在四周聚集的萤火虫,不禁看入了迷。
但还没欣赏多久,旁边忽地传来“扑通”一声,同时脸上一湿,贺乙发现身旁的地上竟只剩下一堆衣物,一个如雪上泼墨的身影跃进了河里。
大鹅被这落水动静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岸边游去,到了岸边想往上跳,可惜哐哐撞大墙,拼命扑腾,但就是上不去岸上。
“……”看得贺乙一阵无语,抬手擦拭面上被溅到的河水。
不多时,雪茨游回岸边,伏在地上,将嘴里叼住的物什放在两厚肉垫子中间,献宝似的往贺乙面前送。
贺乙定眼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只熄了灯的萤火虫,不禁一愣,再看向雪豹的脸,那明明威风凛凛的面容,却让他莫名看出了几分憨憨,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