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队一直轮值到了清早, 吃过早饭后,又再次聚到一块儿商讨。因夜巡的人数众多,且出自各门各户, 昨夜的战果便在村里彻底传开了。
有数人亲眼看到往邻村送去屠宰的两头黑鬃大家伙, 本来将信将疑的人们也不得不相信。
于是在夜巡队外围,逐渐聚拢了好些村民, 都试图打听他们正在商讨之事。
“两头野猪,一头两百多斤,一头近三百斤,除去不值当钱的脏器骨头, 各部位的肉价也不同,扣除屠宰费,再减去贺乙家要的部分,最终卖得十二两银余五百二十文。咱夜巡的人有四十九人, 一人则分得……”
闻及此, 大伙争相屏住了呼吸, 欲知到底能分多少。
其后算账的站出来公布了结果,每人竟能得到二百五十五文钱!
众人一阵哗然,无不欣喜。好家伙!这可值当好些做工之人十来日的工钱, 亦或是等同于一些人家大半月的花用,而这仅仅是一夜!
一时之间,榕树头下俱是欢声笑语,腿脚利落的人皆连忙归家报喜去矣。
这喜庆的气氛却没有感染到耿萄家,半刻钟后,便有人前来与夜巡队的相告, 说耿萄在自家地里嚎啕大哭。
等众人赶去,便看见一妇人正在劝说一个哭嚎得毫无形象的男人, 妇人身后还躲着几个衣不蔽体的小娃娃,灰头土脸的,被男人吓得噤若寒蝉,窘迫无措地抓着妇人的衣摆。
小豆丁们先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害怕地直往后退,导致男人随即也发现了前来的众人,霎时间,嚎得更大声了。
“明明就是在我地里逮的野猪,那些没良心的却不肯给钱!那是我的野猪啊!私自就拿去卖掉了!问都不问过咱家!这不就是欺辱咱家吗!咱家的田地被糟蹋成这般模样,却连半点补偿也无!”
说话之人便是耿萄,而旁边的妇人则是其妻沐娘,几个小豆丁自不用说,都是耿家的小孩。
耿萄这番倒打一耙,顿时将夜巡的人气得不轻,有几个行事冲动的,立马上前去和他理论。
“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咱昨日没喊你一起去夜巡吗?你家分力不出,现下见咱有钱分,眼红了是吧!脸皮都不要了!”
“贺家的逮了野猪,那分明是救了你!昨日咱虽迟来,但都听到了你在那喊救命。对吧?”
“对啊!听得清清楚楚的!你若是有能耐将野猪解决了,哪轮到旁人来分你家这杯羹?!呵。”
“吃你庄稼的又不是咱,想要赔偿,咋不去找野猪要呢!耿子你不来夜巡咱说什么了!算盘打得倒是响!”
耿萄原以为会有人替他说话,毕竟他听闻大头让俩后生拿了,定然会有人不服,若站他这边,指不定就能重新分配。可没成想现下不仅无人替他说话,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加入夜巡是有缘由的,为旁人的土地卖命那叫个什么事儿!但他怕夜巡的人不替自家看守田地,便在夜里亲自去看。岂知偏生就这么倒霉,被野猪盯上的竟正是他家的地!
听闻夜巡的人每人能分得两百五十多文,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错过这等便宜,他岂能不悔,满脑子都在想早知昨日便进夜巡队了。
他一时气不顺,干脆脸面都不要了,抓住俩小娃娃就要揍,嘴里念着,“不赔钱,咱家也养不起这些个小犊子了!看我不打死你们!养不起了!真养不起了!可别怪你爹我,怪就怪那些人吧!要逼死咱家!”
沐娘立马就冲上去挡在儿女面前,耿萄其实没下多少力气,就是做做样子,给沐娘去了眼色。可沐娘心切,他方才那些话戳的正是沐娘心窝子,她潸然泪下,眼前都是水雾,模糊一片,自然没看见耿萄作何眼色。
其余人更是看不过去,乌泱泱一群人冲上去,有的架住了耿萄,有的拦在了沐娘和小孩面前,场面一度好不混乱。
耿萄感觉手被掰得生疼,还有人趁机踹了他几脚,他本就体虚,招架不住这么多人推搡,混乱中便跌倒在了地上,不禁求饶了起来。
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贺乙没在场,他到地里做事去了,将跟进夜巡事宜一事交托给了雪茨。是以他也是事后听雪茨说,才知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们见那人崴了脚,便将人送回家里去。然后听到他家里一直有咳嗽声传出来,好像是他家老人都卧病在床。”雪茨继续讲述道。
沐娘觉着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雪茨则觉着小孩怪可怜的,便跟郑元风说他要不给他们家出一点米粮当补偿。
雪茨的话让旁的人听了去,遂有人出来表示村里每户人一块儿出一点米粮好了,凑一凑。耿家的情况有目共睹,着实快揭不开锅了。大伙细一想,也都愿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