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秋天气候宜人,高云照清河,树影拂林风, 这种非农忙之时, 过起来尤为惬意。
凉风微涌,偌大的卧房里却有人倍觉闷热, 只因一头全身黑白茸毛的大家伙,正紧紧依偎着此人,使其甚至闷出了些许汗来。
头微微发疼的贺乙,被热得从梦中醒来, 他掀起半边眼皮,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雪茨,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
雪茨的长尾一直缠着贺乙的手, 是以他一挣开, 便被雪茨发觉。转眼间, 壮硕的雪豹又挪到了贴在床边的贺乙身旁,黏得愈发紧。
“好热……”贺乙无处可退,只能抓着雪豹的脸颊毛, 跟扯面似的揉开,试图将其弄醒。
昨日是郑元风的大喜日子,赠予他的那床喜被上洒满了花生枣子莲子桂圆,寓意着早生贵子。新娘子下了花轿后,三拜九叩,敬茶, 再被背进喜房,人长何样, 贺乙和雪茨全程跟着,却没机会看见,只知新娘子身形娇小,声音温婉甜美。
若是今日去吃他们家的出堂宴,定能瞧见新娘子真容,然而昨日替郑元风挡了不少酒,虽算不上宿醉,但也着实脑袋发懵,去不成了。
他没让雪茨喝多少,偏生雪茨是个不能喝的,沾沾嘴便醉,好在他醉了也不吵不闹,乖得让人心软,就是有点太黏人了。
就如现下,贺乙费了一番工夫才脱开身,然后下床去洗漱,留下雪豹独自在床上晾着纯白柔软的肚肚毛,举着肉垫呼呼大睡。
喜被是添了二十文钱加急做的,而他们的棉被花的是寻常价,便没那么快能做好送来。
夜里逐渐变得寒凉,与雪豹共眠是相当的暖和,可惜到了早上,便热过了头。
贺乙心里喟叹,刷完牙,泼了几把凉水洗了洗脸,便去鸡棚洒扫。
现今鸡棚里多了两只鸡雏,淡黄的绒毛,身子小得可怜,贺乙怕大鹅一脚下去将小鸡给踩没了,前些时日便将鹅棚挪远了些。
本来母鸡们孵的蛋不止这么一点,一只母鸡便孵了七八个,但估摸是贺杰来闹事的时候,将母鸡们给惊着了,因而成活的仅有这么两根苗苗。
幸运的是,过了没多久,母鸡们又开始攒蛋了,贺乙便尽量少去打扰它们,无论是打扫还是单纯路过,动作都放得很轻。
希望下一批蛋能多出些小鸡,他心道。
同时他不让雪茨到这头来,连猪舍也不让雪茨靠近,因为母鸡和小猪们,都很怕雪茨。
不过不怪它们,是雪茨的错。
自从他尝了那顿猪蹄之后,似乎心心念念上了,有事没事就去猪舍转悠,有一回给贺乙瞅见了。
贺乙初看他那盯着小猪的蹄子虎视眈眈的样,还觉得挺乐,只是自己很快就乐不出来了,俩小猪连着好些天都不肯跟着大鹅到山脚的野圈里去,天天缩在猪舍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雪茨,没什么事的话,不许到猪舍和鸡棚去了。”贺乙无奈“勒令”道。
“……”雪茨有他身为猛兽的尊严,被点中了,颇有些气恼,但他又不好认下,默默变身回屋里咬草球去了。
之后他大概是没再往那儿去了,小猪们自此立马便恢复了正常,自觉出门吃草去了。
贺乙也因此事付出了代价,好话情话说尽,才将别别扭扭的宝哄好。
而说到贺杰,县里已最终定下了流放罪,传回村里时,那边已然执行了下去。然后便有人说,贺永兴夫妇卖掉了镇上的房子,跟着流放队伍去了,但也有人说他俩是投靠大女婿去了,有人在邻镇见过他们的身影。
此事在村里固然传了个遍,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后来他又听唐淮说,常家在江城与县里的不少生意都黄了,跑商的线路也都被截了,常家背后倚靠的势力与邢家仍旧在博弈,短时间内难见分晓。至于再往深的事儿,贺乙识趣地没再打听。
一些事,令人唏嘘,一些人,咎由自取。
贺乙心里颇为复杂,说惆怅,倒也算不上,那些人当不得令他惆怅。他只是不知如此这般,是否能慰藉到原身的在天之灵……
谁也无从得知。
此事告一段落后,蒙在他心头上的阴影算是彻底散去,接着迎来的便是焕然一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