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思考，布鲁斯就一直想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由于受到了他身上低气压的影响，整个餐桌上都很沉默，就连最会活跃气氛的迪克都只是低着头默默扒饭。

按照平时的人设，达米安喜欢在餐桌上展示一下自己话唠的功力。

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太多让人疲惫的事，他整个人异常沉默，看上去心事重重。

杰森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了，直接一拍叉子站了起来……然后在老管家的注视下又轻手轻脚地将叉子摆好。

“真是够了！你们今天到底在干什么呢？我留下来吃饭就是个错误！”

他没再多说什么，骂骂咧咧地就离开了，想来应该是回自己的地盘上巡逻了。

毕竟红头罩虽然还算是蝙蝠家的一员，但他已经和自己的夜行生物家人不太一样了。

身为一个“合法合规”的黑老大，就算是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之时他也可以巡视自己的领地。

看着气势汹汹离开的杰森，又看了看低着头跟康纳发消息的提姆，还有看上去魂不守舍的达米安，迪克忽然有点想叹气。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超级英雄夜翼”，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又怎么能分得那么清呢？

“嘿，布鲁斯。”他放下刀叉，朝布鲁斯眨了眨眼睛，脸上扬起轻松愉悦的笑容——

就如同真正的DC世界中，那个总喜欢在夜巡时、在餐桌上逗养父开心的黄金男孩一样。

迪克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朝他做了个搞怪的表情，然后一直笑。

奇妙的是，布鲁斯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受了很多。

所有烦恼都暂时离去，自己的嘴角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动，差点也跟着迪克一起笑出来了。

他轻咳两声，勉强压抑住嘴角的弧度，第一个站了起来。

“准备夜巡。”

他正准备先一步前往蝙蝠洞，迪克却忽然喊住了他。

“布鲁斯！今晚我代替你夜巡，怎么样？”

布鲁斯惊讶地看了过去。

自从知道除了他和克拉克之外所有人都看过原著漫画之后，经过“严刑逼供”，他也知道一些蝙蝠侠的正经人设了。

按理来说，在没发生什么大事的情况下，蝙蝠侠是不可能将哥谭的夜巡假手他人的——

哪怕是他的第一任罗宾，也只能在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帮忙代班。

很显然，现在应该不符合万不得已的情况。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迪克，然后得到了一双满是笑意的蓝眼睛。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阿卡姆的那些犯人都老老实实待在里面，没有越狱。我帮你代一天班，你晚上去大都会请克拉克吃顿饭，好好聊聊，彻底把问题解决不好吗？”

不得不承认，刚听到这个提议，发现原来迪克是在为他和克拉克的修复关系着想时，布鲁斯心头确实一暖。

有一瞬间，他觉得有几个便宜儿女好像也不错，仿佛他们这个拼凑而成的演员家庭也真的有了一种温馨感。

不过他到底还是很快恢复理智，把持住了。

“谢谢，但是不需要。”

他可是专业的，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影响角色扮演的！

吃过晚饭，夜幕降临之后，蝙蝠家的成员们就各就各位开始夜巡了。

把自己包裹在蝙蝠战衣中的布鲁斯发现，迪克说的没错，最近哥谭确实难得非常安宁。

他巡逻一圈，揍了几个小混混和抢劫犯之后，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目送最后一个被他救下来的路人踉踉跄跄回家后，布鲁斯利用钩爪枪飞到了哥谭的标志性滴水兽上，半蹲在上面，安静地注视着夜幕下的哥谭。

之前因为剧本和各种乱子一直很忙，突然回到像这样堪称平静的夜巡生活，他竟然一时有点不太习惯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现在，他就在想世界意识跟他说的那些话。

虽然理智上，他觉得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存在没必要撒谎骗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思考，琢磨，并且总觉得世界意识没有把话说全。

比方说，祂其实一直没有回答，为什么会选择布鲁斯和克拉克来到这里扮演世界支柱？难道两个普通人还能比人家宇宙公司出品的演员还专业吗？

总不可能世界意识请了一堆演员，最后发现就蝙蝠侠和超人请不起了，所以随机抓两个人过来顶替吧？

而且祂抓人之前也不调研一下对方知不知道DC原著，找了一个半桶水和一个两眼一摸黑，这业务水平也太离谱了……

绕了几个弯，确定世界意识依旧有重大嫌疑，但自己为了人身安全最好暂时不要突然询问之后，布鲁斯的心思不情不愿地转到了克拉克身上。

……他真的不希望什么时候都能想起克拉克，就好像他非常在意克拉克不肯跟他很好这件事一样。

就像小时候父母让他一个人在纽约这座大城市独立生活，稍微大一点就开始上寄宿学校时那样，布鲁斯总是不愿意让对方知道他的落寞，而是会拼尽全力证明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你这股奇奇怪怪的倔劲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当时只有九岁的小克拉克是这样评价小布鲁斯的行为的。

然而，当布鲁斯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要一个人跑回家的时候，他却笑着再一次拉住了他，将棒球塞到了他的手心。

“好啦，你就是这样的性格，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总把所有悲伤难过的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好吧？”

小克拉克朝他眨了眨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蓝眼睛，眼里没有一丝会让布鲁斯难受的同情怜悯，只有让他看了会情不自禁跟着眼角弯弯的笑意。

“所以，跟我一起去玩棒球吧——我们可以把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一棒打飞出去！”

当布鲁斯的思绪回到现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就如同记忆中的小布鲁斯一样微微弯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难怪自己看着迪克满含笑意的蓝眼睛时会那么……心软了。

因为，那双蓝眼睛在那一瞬间简直跟克拉克重合了。

没有任何让他难受的东西，只有令他不知所措的笑和关切。

他就这样静静地蹲在滴水兽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冷静下来，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连他都觉得自己的种种烦恼实在是有点好笑。

既然跟克拉克之间的相处出现了问题，大大方方地去找他聊便是了。

虽然，从小到大，布鲁斯都有些耻于敞开心扉，但如果对方是克拉克的话，又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呢？

那可是克拉克啊！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见证过他人生中无数喜悦或悲伤事情的克拉克！

如果是为了他的话，哪怕要忍受自己并不熟练、也不喜欢的事情，他也愿意——

不管是压制住自己非同寻常的控制欲，还是敞开紧闭的心扉……

布鲁斯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但好在，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不希望放任自己和克拉克之间的裂痕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