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世界意识温和的询问，布鲁斯能给予祂的只有一片沉默。

就好像只有知道世界存在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人们才会愿意去相信，也许世界也有祂的记忆——

也许，只有在被触及到心灵深处的时刻，布鲁斯才会坦然承认，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自己。

被世界意识带回这个本源世界的那天，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布鲁斯开始吃力地回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啊，他好像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正在和克拉克打扮成蝙蝠侠与超人，一起参加漫展吧？

现在想想居然还有点微妙的趣味，他们这两个真的本来会成为蝙蝠侠和超人的家伙居然在漫展上cos蝙蝠侠与超人，什么套娃。

当时，站在人来人往的漫展，布鲁斯面无表情，浑身狂飙冷气，引起那些DC粉的阵阵尖叫，都觉得他cos得太还原了。

但他自己知道，他真的不了解人设，只是单纯在因为在场人挤人的环境而不爽而已。

那一堆围着他拼命拍照的粉丝更是快要把他逼到当场爆炸了。

克拉克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应，为了给过度紧绷的猫顺毛。故意佯装不怀好意地捅了捅他的胳膊，就像每一次布鲁斯强行忍耐着那些在他看来没有意义的事情时那样。

“布鲁斯，你怎么不把头套戴上呢？”

任凭路人听到他这句疑似过于还原的cos剧本之后发出一阵尖叫，克拉克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满眼都只有布鲁斯此时没带蝙蝠面罩，露出的那张汗津津的侧脸。

明明嘴里在问他为什么不戴头套，但是那双过于湛蓝的眼中分明荡漾着真挚的关切。

——很难受吗？要不我们提前回去吧？

布鲁斯仿佛听到了竹马柔和的语调。

他摸了摸自己刚才与克拉克触碰到的肩膀，忽然感到一阵颤栗。

他假装不经意地朝另一边挪了点，稍微跟克拉克隔开了一点缝隙，仿佛能以此换得一口新鲜空气，让他得以逃离自己不敢面对的骤然灼热的内心。

尽管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克拉克却忽然笑了。

因为他看出了布鲁斯在别别扭扭地暗示自己还愿意再多留一会。

但是布鲁斯是不会主动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就好像他绝对不会告诉克拉克，自从发现克拉克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安利Superbat之后，他其实已经悄咪咪在因特网上搜索了入坑的正确顺序了。

只是出于强迫症，想要从头到尾看完逻辑完整的故事线，他一直在收集情报来完善正确阅读顺序，所以现在还没有正式入坑而已。

——当然，他以后就会明白，入坑DC哪有什么正确顺序，编辑部自己都理不清，实在顺不明白就当场宣布重启。

总之，布鲁斯是绝对不会如此明显地表现出自己对竹马的偏爱的。

但好在克拉克总是能够在他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贴心地理解他的心意。

于是他又笑了起来，是那种从小到大最吸引布鲁斯的，仿佛吸满了阳光才能露出的灿烂笑容。

“拜托，布鲁斯，对这次漫展我真的期待很久了——我们再转最后一圈就回去，好吗？”

布鲁斯似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于是克拉克笑得越发灿烂夺目，就好像布鲁斯纡尊降贵答应陪他再转一圈是什么天大的荣耀。

他伸出同样汗津津的手，想要拦住布鲁斯的肩膀，却在刚搭上去的时候就被对方反应极大地甩开了。

“别动手动脚的！”

克拉克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布鲁斯抿了抿唇，开始后悔自己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但是他真的忍受不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克拉克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哪怕隔着衣物，他都会感觉一阵颤栗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渐渐荡漾开来，传遍他的全身，最后直击心脏。

他真的忍受不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心脏就好像遭到了电击，疯狂地跳动，想要将某些不堪的东西全部抖出来。

他痛恨这个。

就是因为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地跟克拉克黏在一起，最近只能想尽各种办法逃避两人之间本应早就习惯的亲密接触。

……还害得克拉克露出这样伤心的表情。

就在他准备张口道歉的时候，克拉克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再一次扬起嘴角。

“抱歉啊，你都说了自己很热了，我还贴过来。”

他朝着布鲁斯眨了眨眼睛，那种令人迷醉的愉悦和轻快又一次在一望无际的蓝中跳跃。

“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再握住你的手吧。”

接下来，两人肩并肩，在各大场馆逛了一圈，但是布鲁斯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他到底看了些什么。

克拉克的失落和笑颜在他的脑子里来回切换，最后酝酿成自责和心酸，沉甸甸地落在他的心上。

自责是因为明明是这么难得一个的一个机会，他本来已经想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克拉克开心一整天，结果却搞砸了。

而那种连自己都不知缘由的心酸……

布鲁斯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明白。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悄悄侧头，看着克拉克嘴角微调的弧度，自己眼中也渐渐有了笑意。

只是，他不懂——

为什么被克拉克按过的肩膀依旧会传来阵阵余波，敲打他的骨肉，他的心脏，然后又渐渐转变成一种令他无比空虚的酥麻感。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明明就在他的身侧，但是他却仿佛还不餍足，还在叫嚣着想要更多，令空虚充盈自己的心脏。

无人知晓他的感受。

布鲁斯本就擅长掩饰自己的心绪，如果认真隐藏的话，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克拉克也无法知晓他在想什么。

但是世界意识捕捉到了。

就在布鲁斯望着克拉克的侧脸出神的时候，跌跌撞撞地闯入高维宇宙的祂无意中与他情感共联了。

祂感觉到，自己曾经愿意为了他的自由而付出一切的孩子，此刻正在被困扰着，无法解脱。

一种正如祂下定决心划开自己的世界壁时那样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柔软情感在这一刻冲垮了理智。

祂知道，布鲁斯的人生已经脱离了既定的轨迹，在更高维的世界走向了更自由的幸福。

祂作为曾经的造物主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命运自负盈亏。

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祂还是放不下他，想要让他更加幸福。

于是，祂伸出了无形的手，将自己亲手放飞的孩子又捞了回来。

祂本来是想要弄清楚布鲁斯内心的空洞，然后想办法为他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