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领主超人飘在空中，但是布鲁斯眼力极佳，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恍惚。

尽管那双蓝眼睛正盯着自己，但是他的眼神却像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相似但不同的影子。

布鲁斯感觉很讽刺，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堵得慌的难受感。

也许是因为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见证了那么多对超人与蝙蝠侠之间的感情，潜意识里，他已经渐渐认可了克拉克嘴里念叨的“Superbat”——

就算并不是每一对最终都会成为CP，但至少，他已经逐渐相信，在万千世界线中，蝙蝠侠与超人永远都会相遇，成为世界最佳拍档，携手共创一段传奇。

如果不是冥冥之中的灵魂牵引，那怎么解释他和克拉克都转生到高维世界了，还会认识彼此呢？

这是一份多么奇妙的缘分啊。即使没有后面衍生出来的酸涩的爱情，布鲁斯也会好好珍惜自己的搭档一辈子的。

但是领主超人却把这段奇妙的缘分掐灭了。

是他亲自动手的吗？正义联盟——领主的其他人都同意了吗？领主，蝙蝠侠是做错了什么吗？

高高在上的纯白神明……会为了一只折翼的灰蝙蝠而落泪吗？

布鲁斯猛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自己脑子里这些无用的多愁善感全部甩掉。

自己一定是跟克拉克相处久了，才会产生这么多没有意义的情绪——

也许是有意义的，但是在面对将他绑来这里的领主超人时，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捅刀。

“虽然早就已经料到正义领主并不正义，但是你们卸磨杀驴的动作之快还是令我非常惊讶——他是和你们一起建立领主政权的元老吧？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

“是他先背叛我，背叛领主政权的。”

领主超人整张脸都像是结了冰，语气冷淡，仿佛丝毫不在意领主蝙蝠侠的背叛，只是像弹去玷污领主政权的一粒灰尘一样，将他碾压了。

但是布鲁斯分明看到了他眼中迅速崩塌的某种东西。

他感觉有戏，就再接再厉，继续捅刀，看能不能把人捅破防了再多捞点情报。

“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会感到悲伤吗？虽然决定颠覆领主政权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但是……”

“蝙蝠侠。”领主超人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

他的嘴角再也没办法扬起分毫，前所未有地后悔自己选择把这只蝙蝠侠绑过来。

启动虫洞之前，领主女侠警告过他，他的任务只是捕捉一只蝙蝠侠，最好选一个相对比较好对付的，不要掺和私人感情。

在他踏入平行宇宙的长河之后，他看到了无数蝙蝠侠在他眼前飘过。

在雪山上修行的蝙蝠侠，独自打击罪犯的蝙蝠侠，带着罗宾的蝙蝠侠，还有……跟超人待在一起的蝙蝠侠。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最后看见的那个格外碍眼，于是便顺从自己的心意，冲过去把那只蝙蝠侠给薅回来了。

他自认为自己不算特别恶劣的人，但是回想起当时克拉克目眦欲裂的眼神，以及怎么也无法抓住布鲁斯的手，他竟然感觉到了一阵扭曲的愉悦感。

他也想过要跟布鲁斯好好相处的，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得跟这家伙相处一辈子。

但是现在……

领主超人隐约闪过一丝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这只句句扎心的黑蝙蝠，再一次感觉到了胸口澎湃的杀意。

“……你既然觉得我杀死了领主蝙蝠侠，那你不妨再猜猜，如果你继续这样挑衅我，挑衅领主政权的话，我还能忍多久才会杀死你？”

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仿佛没有感觉到心脏的阵痛。

在领主政权成立的这几年，他以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只是成长到了另一个对于“超人”来说非常陌生的方向。

比如这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吐露杀意，如果此时投放一只正常三原色超人到他身边，绝对认不出这俩都是超人。

他看上去跟阿曼达之流更像了，让布鲁斯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厌恶，最后一丝对超人同位体的滤镜也被撤下了。

“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急着杀死我吧。”他扯出一抹蝙蝠侠的阴沉笑容，图穷匕见。

“费尽心思把我从我的世界拉过来，不就是因为你这里必须要有一个人扮演蝙蝠侠吗？如果现在就把我杀掉的话，应该来不及在我死前再拉一个蝙蝠侠过来了吧？”

这下，领主超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看上去冷静无畏的布鲁斯心中微定，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暂时就算在领主超人的雷点蹦迪应该也死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女声突然从通道那头传来：“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是我们并没有杀死领主蝙蝠侠。”

布鲁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微微皱眉。

来者是一副标准的亚马逊战士打扮，那张脸也很熟悉，跟他们的戴安娜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头美丽的长发变成了短发——

是领主女侠。

似乎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身体和戒备的眼神，领主女侠抿了抿唇，声音冷硬。

“以赫拉的名义，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没有撒谎——领主蝙蝠侠并非死于任何一位领主之手。”

明明刚才在电话里还冷声呵斥斯图尔特对蝙蝠侠的态度太好了，但是真的见了面之后，布鲁斯却惊讶地发现，领主女侠对他的态度竟然也还可以。

她看着他的眼神似乎也会透露出一点说不出的恍惚，仿佛看到了早已失去了故人。

他迅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确实出现了一点偏差。

毕竟如果这些家伙真的心狠手辣到对昔日同伴下手的话，那么看到他不该会有这些过于柔软的情绪，应该会更冷漠一点……或者更狠辣一点。

但是，领主超人在面对他的质询的时候却并没有反驳，这也是误导他的一大因素，因此布鲁斯是不会为自己的误解而道歉的。

而另一边。始终飘在空中的领主超人已经意识到领主女侠想要说点什么了，立刻皱眉阻止。

“戴安娜，我们之前谈论过的……”

“是的，卡尔，我们确实一致认为把蝙蝠侠一辈子关在你的孤独堡垒才是最保险的选择。但是没有人真的觉得这能关住一只蝙蝠侠，不是吗？”

领主女侠虽然在跟领主超人说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布鲁斯。

注意到布鲁斯的回望后，她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应该很久没笑过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是我们现在确实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也许，让卡尔带你去外面看一圈能有助于你理解现在的情况，不是吗？”

领主超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似乎没料到同伴居然会背刺自己。

“你最近越来越软弱了，戴安娜。是跟中心城的那小子聊多了吗？”

领主女侠无所畏惧地望着他的眼睛。

这一刻，尽管她剪了短发，整个人的气质都比神奇女侠阴郁很多，但是她身上闪闪发光的某些东西却依旧让布鲁斯联想到了自己的戴安娜。

“这不关沃利的事，卡尔。只是，自从那场决定将蝙蝠侠带过来的投票之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也许曾经的领主蝙蝠侠说的没错，我们站得太高，确实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了。

“——至少我很确定，如果是四年前、甚至两年前的我们，绝对不会一致同意将别的宇宙的蝙蝠侠给掳过来的。即使这关乎到了我们宇宙的生命。”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别当谜语人了？难道那个绿油油的家伙终于研究出谜语人病毒，并且成功感染正义领主了吗？

布鲁斯听到那句“关乎我们宇宙的生命”之后神情紧绷，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在蔓延，仿佛有什么他没有料到的事情正在冥冥之中主宰命运。

他之前觉得这个宇宙发生的事情，虽然令他愤怒，但其实无所谓。

毕竟他又不打算当跨宇宙警察，他唯一的诉求就是回去，回到克拉克的身边。

但是现在他发现，也许，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领主超人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地降落，似乎默许了女侠的提议。

看到那双不染纤尘的靴子落地的时候，布鲁斯才恍然意识到，从见面开始，这个家伙似乎就一直飘在天上。

这是他第一次降落。

他们三个人一起沉默地来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之中。

领主超人张开双臂，白色的披风在身后飘荡，与雪近乎融为一体，圣洁到刺眼。

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一般发生在克拉克准备抱着他飞之前，布鲁斯眉眼下压，很不情愿。

“你可以拎着我飞。”但是别以为能抱着！他这辈子都不会让除了克拉克之外的超人抱着他飞了！

领主超人明显愣了一下，这在他那张寡有情绪的脸上倒是非常罕见。

“我是在叫斯图尔特过来带着我们一起走，你以为我是在干什么？”

布鲁斯：“……”

他并不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很尴尬，只会觉得领主超人真的很装，拿个通讯器还要做个花里胡哨的姿势。

布鲁斯只想赶紧把这尴尬的一集给过了，立刻转移话题：“你们到底要我看什么？斯图尔特之前说外面很乱，是刚发生过战乱吗？”

然而，领主超人并不想放过他。

他已经太久没看到蝙蝠侠或者类蝙蝠生物出现这样尴尬的小情绪了。

这令他想起了领主政权刚成立的那一年，他还没有完全进化成机器神明的时候，领主蝙蝠侠误以为自己想邀请他吃晚餐之后尴尬懊恼的样子还能让他乐个不停。

超级大脑甚至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每一帧的画面，每一个细节。

他还在后面无数次以此挤兑自己的灰搭档，直到对方忍无可忍地把文件摔到他怀里，让他自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