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黎缓过神, 狐疑的打量表情稍显怪异的兽人和不知为何似乎轻微颤抖的红树。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是无论如何思索都找不到具体不对劲的地方，只能忽略奇怪的感受, 认真的道, “植物人生存的地方是不是没有土？”

红树的树枝，摇晃的速度变快，语调沙哑，“是。”

顾九黎又问，“这里的土对植物人是不是有很大的好处？”

“对！”这次红树没有再犹豫, “不仅我恢复的速度格外快，绿筠宝恢复的速度更离谱。如果还在白石大陆，绿筠宝很有可能再也不能彻底恢复，然而我现在却可以确定, 绿筠宝将来可以第二次达到全盛的状态。”

顾九黎眉眼微弯, 提议道，“金乌雪原和亚北鹰林的鸟兽人全都与白石大陆的植物人有交集, 你可以请求鸟兽人多带些好土去白石大陆。”

红树重新变成人形, 立刻跑到远离虎猛的地方, 沮丧的道，“即使没有我的请求，鸟兽人也会带着最好的土, 穿过大海去白石大陆, 交换长在植物人身边的各种草药。”

他的行为, 不会令白石大陆的植物人得到的土变多。

虎啸低声道，“鸟兽人说过, 穿过大海是既漫长又危险的事，必须尽量减少携带的重物。”

如果答应红长枝的请求, 鸟兽人就要增加前往白石大陆的人数。

那么红长枝可以给鸟兽人什么？

......似乎只有植物精华。

可是鸟兽人如果愿意增加去大海那边的人数，原本就可以凭好土交换足够的植物精华。

红长枝在这个过程中显得格外多余。

顾九黎沉默许久，委婉的道，“金乌雪原和亚北鹰林想要建造大量的树屋，非常缺植物精华。如果在神山部落收集植物精华，相比去大海的那边收集植物精华，耗费的时间少，遭遇危险的概率也小。”

他意味深长的道，“最主要的是鸟兽人因为红长枝，所以愿意增加去大海那边的鸟兽人。土在白石大陆应该是很稀缺的药物？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优先送到有迫切需求的人那里，对不对？”

没有好办法，只能卡bug。

毕竟红树不是没有付出，送去白石大陆的土变多，确实是消耗它的精华，怎么能不算帮助同族？

对于鸟兽人来说，带着很多土穿过大海去白石大陆，又带着很多植物精华，第二次负重穿过大海返回领地，必定比不用负担任何东西穿过大海返程更辛苦。

红长枝既可以帮鸟兽人达成目的，又能帮鸟兽人减轻负担，鸟兽人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这样的请求？

红长枝表情呆滞，“啊？”

这次睡醒，他似乎变得聪明很多，可能与旱季之前在海边蹭海兽的语言课有关，他对陆地兽人的语言忽然不再陌生。

可是顾九黎的这些话，说的太过密集，红长枝只觉得有很多可以听懂的字在左耳和右耳之间穿过，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狮白与虎啸对视，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避免再与红长枝对视。

虎猛沉默的变成金虎，老实揣着虎爪，耐心的等待更仔细的解释。

即使听不懂，他也要记住。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双眼深处浮现迟疑。

卡bug这种事，如果对当事人说的太清楚会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诡异的沉默悄无声息的蔓延。

红长枝缓慢眨眼，恍然大悟似的惊呼，语无伦次的道，“祭司！求你帮我！不白帮！我可以给神山部落种地！我要像鸟兽人那样给神山部落打工！”

他不知不觉的握紧拳头，表情逐渐兴奋，“只要有足够的植物精华，神山部落想要种植地什么时候成熟，我就能让种植地什么时候成熟，你甚至可以指定哪株植物立刻成熟！”

金虎震惊的瞪圆眼睛，纤长的胡须止不住的抖动，“真的假的？”

红长枝不想理会坏虎，可是现在只有坏虎愿意搭话，别无选择的植物人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依旧不肯与金虎有视线接触。

“植物人不说谎话，我可以立刻证明这些事。”

金虎立刻看向顾九黎，即使满脸浓密的虎毛也无法遮挡他的好奇和兴奋，“试试？”

虎啸轻咳，格外明亮的双眼与金虎几乎没有区别。

狮白举起手，偏向左侧，“那边有刚移植幼苗的甜甜果、即将成熟的新月果和没到成熟期的小黄果。”

顾九黎哑然失笑，欣然点头。

他也很好奇，全盛状态的植物人对普通植物的影响，可以到什么程度。

红长枝快速跑到淡红色的液体处，头顶的树枝再次快速生长，垂落至完全没入晶莹剔透的水坑。

狮白挑起眉梢，低声道，“植物精华在下降。”

虎啸不动声色的看向金虎，发现金虎的表情是认同这句话，既为年轻狮虎的敏锐骄傲，又愤怒如此优秀的壮年狮虎，不愿意成为神山部落的新首领，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顾九黎习惯性的凝成金板，快速记录陌生的信息，自言自语似的道，“头顶的树枝疑似有储存植物精华的作用。”

红长枝小跑过来的时候头顶的树枝已经恢复只有中指长的模样，急切的催促道，“走走走，我准备好、啦！”

众人顺着左侧的小路快速前行，没过多久，最先看见郁郁葱葱的新月果植株。

因为红长枝充满希望的目光始终黏在顾九黎的身上，所以另外三个人全都没有自讨没趣，老实的保持安静，等着看新月果植株的变化。

顾九黎随手选中个植株，试探着道，“可以令这个植株变成幼苗的状态吗？”

红长枝的笑容陡然凝滞，“什么？”

顾九黎轻咳，若无其事的道，“我是说......”

他打算改变要求却被红长枝打断没说完的话。

红发白肤的植物人满脸委屈，神情却格外坚定，“可以！”

红长枝头顶的树枝快速生长，尖端蜻蜓点水似触碰被顾九黎选中的新月果植株。

神山部落的兽人立即看见，那株新月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完成生长、枯萎、发芽的过程。

最后确实是呈现幼苗的状态。

红长枝解释道，“这里的植株太多，只能容纳十个幼苗。”

顾九黎低头凝视被掐至泛红的手背。

怎么不疼？

狮白轻笑，“疼，不是梦。”

顾九黎立刻与这只凄惨的手十指相扣，按在眼不见心不烦的位置，轻声道，“如果是在空地，你可以控制成熟至枯萎的新月果，长出多少新的幼苗？”

红长枝表情困惑，语调迟疑，“你希望有多少？”

顾九黎不假思索的道，“无论有多少，我都不会高兴或失望，这个结果不会影响神山部落接下来的种植计划。”

他已经决定，接下来让红长枝给经常出现在种植地的种子更新换代，缩短生长期，增加产量。

如果植物人以植物精华催养的种子，数量不够多，那就多催养几次。

红长枝听见顾九黎的话，果然不再犹豫，“这种新月果，最好催生八十个幼苗，数量太多，可能会影响下次的收获。”

狮白谨慎的道，“八十个幼苗，可以保证下次收获的数量比这次多，生长周期不会变长吗？”

红长枝点头。

他在种植队扎根这么久，早就知道种植队的兽人经常说的词语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举起金板，“如果竭尽全力，你可以让这里的新月果成熟多少次？”

红长枝反问，“只有可以看见的新月果，还是附近所有的新月果？”

经过种植院兽人坚持不懈的努力，种植地的数量越来越多，如同新月果、甜水粉瓜、甜甜果这种非常受神山部落兽人喜欢的植物，全都拥有不止一块的种植地。

顾九黎稍作犹豫，快速道，“假设附近所有的新月果，现在只是刚发芽的幼苗，你可以让这些幼苗全都成熟吗？”

迄今为止，神山部落的新月果已经有六块种植地。

只是一块种植地的收获就可以令神山部落的兽人，只吃新月果，五天不会有饥饿的感受。

“九十九次。”红长枝没有任何犹豫，“超过九十九次，新月果就会彻底被改变，今后不会再枯萎。”

话音尚未彻底落下，他又道，“应该也不会再结果。”

虎啸难以自控的向前半步，哑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笔锋稍顿，抬起头。

红长枝被狮白和虎猛犀利的目光吓得跑到顾九黎的身边，快速道，“普通植物连续受到植物人的影响，当然会发生改变！”

“这和没解释有什么区别？”虎猛满脸困惑。

虎啸沉默的加快喘息的频率，克制突如其来的急切。

狮白垂下眼皮遮挡兽瞳，“可以说的再详细些吗？”

顾九黎不动声色的挡住红长枝，避免对方受到惊吓。

然后解释道，“不用担心，种植院不仅储存很多一代种子和二代种植，初代种子也有很多。这些初代种子可以种在远离种植院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收获更多的初代种子。”

植物精华对种子的负面效果，不会影响种植院的未来。

虎啸这才逐渐恢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