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6-2

黄金为君门 符黎 3600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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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样下去,我们逃不了多远……”

朦朦胧胧间,怀桢好像看见一丛山壁下的篝火,微弱而隐秘地亮着,火中生出灰蒙蒙的手臂,将积雪都染脏了。

他身上仿佛被巨轮碾过般疼痛,却又不知痛从何来。也许是手,也许是肩,也许是脊梁,也许是心脏。他分辨不清,耳边还伴随着混乱的马蹄声,那个阴沉的声音又响起:“但有他在,我们才能保命。”

“将军,保命不如逃命啊!单于已派人在甘泉以北相候,我们只要穿过这片山谷,昼夜兼程,不出七日,或许就能遇到接应。但若拖着……难道还能将‘他’拖到匈奴去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火声毕剥,不知往里面扔了什么东西,烟尘几乎能将怀桢呛醒。但他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也许这一切都是临死的幻境也说不定。

明明已死过一次了。他很清楚,死前其实没有什么飘飘然的幻境供人沉溺。至少他自己,死的时候,只有黑暗、寒冷和肮脏。

与此刻无异。

有人踢了他一脚,叫了他一声。他没法反应,手足不听使唤,但依稀感觉那人蹲下身来,有浓重的血腥气袭向他的鼻端。

“三日了,六殿下。”那人的右眼已被血块糊住,蒙着白布,只剩一只左眼射出精光,“你说,我若将你扔下,那陆长靖会不会稍停一停,不将我们追得这么紧?”

怀桢的脊背摩擦过地面上带霜的砂石,双脚抵地,慢慢地撑起半边身子,朝空中吐了口气。他看着那气息渐渐凝成冰冷的水雾化去。

他面容脏污,衣衫褴褛,身上的伤只做了最潦草的包扎。但那一双无情的眼睛却仍清澈动人,一旦望进去,便仿佛魂魄都要被摄走。两相沉默之间,钟弥却无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孙儿,与这六殿下是差不太多的年纪,可是却早已与自己分道扬镳了。

他低下头,换了个话题:“听闻你哥哥大赦天下,姓钟的却不在此列。钟世琛鞠躬尽瘁,竟是打错算盘,哈。”

怀桢道:“我会保他的。”

他的声音极低,一个字、一个字,连发音都艰难,但钟弥听清了,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和他,”钟弥想了想,“是朋友?”

怀桢道:“是朋友。”

“我其实不明白,”钟弥道,“世琛为何那么恨我。”

怀桢看了他一眼。他并不想陪伴这个老人追忆往事,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忍受。

“他年幼时便同他父亲说,他不想和女人结亲,只想亲近男人。他父亲不知如何是好,便告诉了我。我不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亲近男人,也不妨碍和女人成婚生子。我是为他好啊,甚至找了长安城中最美的名妓去教导他……”钟弥顿了顿,显然,是省略掉一些,才接着道,“他却要拿刀子威胁我。”

怀桢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