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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孤的哥哥来了。”
方桓这才看清那山谷上方翻出的大纛,篆刻一个黄龙舞成的“胤”字,那是天子才能用的旗帜。
竟是御驾亲征!
马匹向后跌退两步,后心猝然一冷,方桓慌乱回头,却感到怀桢的长剑抵住自己,心中顿时闪过无数种令人恐惧的猜测。冷汗浸透重衫,方桓惨白了脸,哀求他:“阿桢,我们说好了的……”
“是,我们说好了的。”怀桢的目光却根本不分给他,只是凝望着远处大纛下的那一骑骏马上身形挺拔的乘者。“我们说好了,将军队合流,反攻长安去。”他微微皱了眉头,好像计划突变也让他十分困扰,以至他只能宽容地让步,“但孤要做成这件事,也不见得你非要活着,不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子禁军分有三部,皇帝统其中军冲锋在前,李劭及副将持其两翼包抄而上,以逸待劳,兵强马壮,威势凶猛,几乎是转瞬之间,方桓的两万人就要被吞噬殆尽。而所有人都看见了齐王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方桓后背,鲜血飞溅——所有人都看见了齐王昭昭的忠诚。
“你知道他会来?”方桓无措地看着自己前胸浸透的鲜血,突然伸手握住了那一截染血的剑刃,绝望地道,“你知道他会来,你有意骗我,与他做陷阱骗我!”
“我不知道他会来!”怀桢焦躁起来,“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个疯子!”
他根本不曾算到皇帝会亲征。他原想的是,不论哥哥派哪位将领,自己都有十足的把握悄无声息将之歼灭,就如他借刀杀人除了留芳一样。但来的人竟是哥哥自己!
这根本不合乎任一本诗书里的古训,也根本不合乎兵法权谋。
他的哥哥不是最贪恋那一方御座?如今怎么舍得离开长安,到这丛林之间冲锋陷阵?他若死了败了,天下交给谁?他连个皇后都没有!
方桓睁大眼睛瞪视怀桢,将死之人的目光沉沉如有千钧之力,怀桢发力拔剑竟拔不动,索性手腕一拧,削铁如泥的长剑便将方桓的半个手掌都切落!方桓终于力竭,身子往前一扑,从马背上狼狈地摔落。怀桢的马儿踱了几步,在方桓濒死的眼中,那马蹄好似立刻要践踏下来,他仰天嘶声道:“如今的你,出尔反尔,杀人如麻……你同你的哥哥,还有什么分别?!”
怀桢闭了闭眼,马鞭落下,骏马扬蹄,径从方桓的尸身上飞跃过去,冲入战阵之中。
他知道柳晏一部灭了留芳之后,很快就会过来支援。眼下己方兵力虽所剩不多,但即刻要同天子大军合围叛军,时机稍纵即逝,他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他不能多想,此时此刻,他不能被已死敌人的一句话就扰乱心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成败瞬息,迫在眉睫。什么枉死幽魂,冤屈厉鬼,都要等他过了眼下这一关……
如怀桢所料,柳晏的反应并不算慢。刚除了留芳,柳晏便立即意识到不对——去劫囚的方桓明明带了两万人,怎么突然悄无声息了?当即掠过旷野绕道奔来,便先见到御驾亲征的大旗,险些吓得腿软。然而细一思索,齐王手底的兵马已被杀光,自己占领开阔地面,只要能以一支骑兵先截断皇帝与齐王——
“柳小子,过来!”就在此时,一声怒喝唤回了他的神魂,他猛地转头,便看见河道边囚车中的钟弥正拿锁链勒住看守他的士兵,全身用力,褴褛的衣衫几近寸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