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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府的厅堂上,一片冷清清的寂静。
张闻先低垂白眉,眼角皱褶重重,仿佛压得他的背又驼了几分。赵濂、杨标等重臣都坐在下首,还有几名御史台、尚书台的官员坐不住,在底下来来回回焦躁地踱步。
堂中摆了几只炭盆,闷烧着融融的火光,但其中一只烧得格外旺一些,因为已有不少的简册被扔了进去。
竹木易朽,口舌上再锋锐,一把火也就烧没了。但有些东西终究会烙下印记,百世以下,也终究会有人记得。
“张将军。”赵濂愁眉苦脸地道,“无论如何,您要想想法子。廷尉狱已经塞满了,郡国各地也都在抓人。开春行刑不吉,难道囚死狱中就能利天下吗?”
“老臣夜观星象,不吉之事已经有预兆……”太史令犹豫着,还是沉沉地开了口,“紫微暗弱,后宫不明,三能不齐,辅星斥小,是君臣悬隔,诸侯有衅。世子幼弱,皇上偏信齐王,这不合三纲五伦,天将降罚啊,张将军!”
“那个云翁不见了。”杨标忽然也插进嘴来,“去年年末,大雪之中,我曾见他施法。装神弄鬼,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只怕于国不利。”
堂上诸人,除了太史令也无人能通星卜之学,对于云翁究竟弄了什么法术无从置喙。但太医令房淳却抬了抬眼,欲言又止。
张闻先始终沉默,此刻却点了他道:“房令请讲。”
房淳的眼皮猛跳了跳。他将脑袋压得更低。
“臣不敢妄言。”他小心翼翼地铺垫着,“臣只怕皇上与齐王,一母同胞,声息相连,若是齐王用过什么邪术,难免要影响天子元寿……”
“住口。”杨标当先反应过来,急声喝令,“这岂是你我当议论的!”
房淳被吓得立刻缩回了脑袋。
但他是医者,医者有上通天神的直觉。太史令多看了他两眼,心中似乎是已经相信了。
“我不信。”张闻先忽然开口,“房令的意思,齐王不幸,则山陵崩?荒谬!天下岂有天子受制于诸侯的道理?南方祸乱,尽可以用大军剿平,但他们仅以‘天无二日’这四个字,竟可以搅得三个州都不得安宁,这难道还不够皇上警醒吗?皇上即便是晕了头了——”他猛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这堂上诸人,都能听懂所谓的“晕了头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绝不能任由皇上受齐王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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