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不再踟蹰, 朝他走过去,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喝酒了?”
沈栖衣反应格外慢,每个动作像是慢镜头回放。
他缓慢地眨眼思考, 然后,抬起手。
隐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手里拎着一杯现磨咖啡, 已经喝了大半。
他说:“没喝, 就是困。”
连说话也像是字斟句酌。
别人一手烟一手酒, 漫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是为了感受独属于西班牙人民的浪漫热情,他在这里一手烟一手咖啡, 双管齐下, 努力让自己那颗本该在十点钟就进入梦乡的脑袋, 在凌晨两点多依旧保持清醒。
不过他很快缓过来一点, 站直了不再靠着墙,随意把烟头丢进还剩一半的咖啡杯,眉眼笑纹流过光一样重新鲜活起来,又是如常的笑靥, 语速也调回了正常:
“刚才熏到你了吗?”
“……没有。”谢倾摇头。
沈栖衣点点头,眉眼间不见倦怠,只是也没什么说话兴致的模样。
一时四周寂静下来,只有不远处的酒吧还飘出零星几句嘶吼和乐曲。
谢倾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
他又生出那种自己把话聊死了的无力感。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 他很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尤其是一些虚伪的套话, 大多数时候他都刻意把天聊死, 别人接不上话就会自觉离开, 他就能短暂地恢复清净,但这种无力的感觉很陌生, 因为这次他不是故意的,也不大想就这样离开。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不过也不算完全无话可聊吧,不是还能用“你怎么在这里”这种问题再聊两句吗?“你怎么在这里?”“我出来旅游,听说巴塞罗那晚上很热闹,所以出来走走。”应该很正常吧?
“你急着走吗?”
“我来……”谢倾说着,眼睫倏地一抬,“嗯?”
沈栖衣还在耐心地等他的回答,眼梢弧度自然地弯起,目光专注而温柔,像是月光下泛着银色涟漪的湖面。
“不急,”谢倾抿了下唇,“我出来随便走走,不急着回去。”
“这样啊。”沈栖衣若有所思。
然后他朝着谢倾一笑,漂亮的桃花眼和唇角笑得温和又无害,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
“最近到巴塞罗那旅游,有什么要带的吗?”
语气轻快的短信发到手机里,看到信息的顾沢有些莫名其妙。
备注张景澈?
他认识这个人吗?
顾沢把聊天框截图发给助理:“查查这个人,是我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不等他再多想,信息很快撤回,“抱歉,群发的时候选错人了,打扰了。”
助理那边的回复也在同一时间送抵:“是孙家少夫人的弟弟,上次酒会时您见过的。”
孙家表少爷?
顾沢终于有了点记忆掠影。
印象中是个气质很文雅的年轻人,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匆匆一面就离开了,那天来跟他打招呼的人太多,他对这人印象不深,刻意去回想都想不起“张景澈”长什么样。
消息发来再假装发错了撤回。
类似的钓鱼短信顾沢收到过太多,大多数是他在酒吧夜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觉得不错就会留联系方式,有些自作聪明的人会这样主动联系他。
不过孙家表少爷没有理由做这种事,一条类似于“代购”的消息也没什么钓鱼的价值,应该是真的发错了。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语气冷淡地问:“新的合作商物色得怎么样了?”
助理说:“已经谈妥了,明天会议之后就可以对外公布,不过总经理,如果原来的供货商那边发来询问……”
“他们不敢。”顾沢说。
原来的供货商确实不敢。
几家供货商原本是很愤怒的。
双方多少年的合作关系了,有些默契彼此都心知肚明。
顾家是棵苍天大树,他们就是攀着树生长的藤蔓,双方彼此信任伴生,他们家里的儿子更是竭力讨好顾家的人,把顾沢当个皇太子一样供起来,放在古代那就是太子和伴读,关系亲密不言而喻。
顾家突然更换供货商,连知会都不知会他们一声,就中断了十几年的合作,几家供货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不等他们找上顾家询问,自家儿子就先一步摆出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
言辞含糊,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找顾家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