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一时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
他看着手边的行李箱, 他还在国外不假,但是已经准备回去了。
谢珞不喜欢别人围着她团团转,他去探望两次后就赶着让他回去, 忙自己的事去。
如果是要转芬兰的话,时间上……
沈栖衣:“不过你应该要回去准备演奏会了, 好像没什么空。”
沈栖衣:“所以只能看看。”
谢倾:“……”
所以压根就是开玩笑的吗?
沈栖衣:“[捶地大笑]”
聊天框里的表情包乐不可支, 笑得趴在地上捶地, 现实里他也同样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平日里惯常的温和笑意, 如果有人把他每时每刻的表情做个对比的话,他此刻的笑容其实和他跟沈鹿安聊天时很相似, 细看还有些眉目生辉的意思。
他确实是开玩笑的, 也没想过谢倾会同意, 但没想到谢倾紧接着给他发了张截图机票订票页面, 有些惊讶:“你真来啊?”
“不来,”谢倾温文回复,“我要准备演奏会。”
沈栖衣:“……”
……
容遇从车上下来,终于脚踏实地踩到地上时腿无端软了一下, 差点摔倒。
他拒绝了助理的搀扶,抬头看了眼医院的大门。
狂暴咸腥的海风仿佛还在往皮肤里钻。
就在昨晚,他在家里睡觉,沉睡中被人闯入家门, 蒙着眼带到这艘游艇上, 有人按着他强迫坐在甲板上, 夜里的大海像是墨汁, 狂波卷起的海水打湿了他半边身体。
沉默寡言的男人拿来平板。
视频里, 白发苍苍的老人阖着双眼,每一条皱纹都像是年迈的树皮那样深刻。
他认出了这人是谁。
“你可以选择听我的话, 或者从这里被扔下去。”老人淡淡开口。
狂浪险些掀翻游艇,容遇措不及防歪倒,情急之下牢牢抓住椅子扶手,被风刮的一张脸完全失去了表情控制,手脚僵硬,完全不能动弹,像是被人沉入了万里海底,恐怖的压力让他浑身血液飞速流窜,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想起在海上飘荡的整晚,容遇脸色苍白的活像个死人。
他捏紧拳头,飞快权衡利弊。
终于,下定了决心。
……
佛罗伦萨有许多历史悠久的博物馆和艺术馆。
两人在佛罗伦萨停留的最后一天,Camelia带着兄弟两人去看展览。
路过一家开在小巷里的店铺时,Camelia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家做陶瓷的店铺。
橱窗里摆满了千奇百怪的陶罐,每一个都独一无二,有的上面印着一双手,有的印着脚印,有些印着花鸟虫鱼,塑形之后这些痕迹就被凝固下来,永远留在了世界上。
店主给他们介绍了做法之后就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小桌子后,哼着不知名童谣自顾自完成作品。
店里漂浮着颜料的味道和淡淡的花香。
Camelia买了三个,三人一人一个,自己那个让兄弟两人把自己的手一人印了一只上去。
“离开之前给我折一枝花吧,我把它养在里面,等它快凋谢的时候做成书签。”
沈鹿安把自己多手放在兄长手心里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比兄长要大一圈,立刻眉飞色舞朝兄长炫耀。
Camelia含笑看着他们,“你们小时候有些小乳牙之类的东西,我一直收在小盒子里,不过有些多,装了好几个,现在想想真是怀念。”
沈鹿安想给自己的手印上色,跑到一边去调颜料。
店里摆着一排颜料,可以自由选择来调色,然后给自己的陶罐上色,他对着无数颜色犯难,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沈栖衣倒是没挑,捡了个白色勾勒轮廓。
“想好你的罐子要做成什么样子了吗?”
沈栖衣偏过头,Camelia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笑了一下,“您抱它一下吧。”
Camelia略略惊讶,然后大大方方展开怀抱,把自己的怀抱烙印在陶胚上。
沈栖衣给变形的陶罐涂上白色,换了黑色颜料,寥寥几笔,勾勒出Camelia的背影,把笔递给Camelia:“您要签个名吗?”
Camelia接过笔,没有第一时间写下自己的名字,只是看着沈栖衣,“你知道我有话要和你说,是吗?”
沈栖衣确实看出来了,Camelia欲言又止了好几天,终于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了。
他点了点头。
Camelia也不知是释怀还是心情更加沉重,把长发撩到耳后,低头在陶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花体的字母,写的很漂亮。
签完也没抬头,看着自己写下的名字轻声开口:
“孩子,我知道你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对你大哥抱有希望……”
沈栖衣支着侧颊静静看着他,佛罗伦萨晴朗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侧脸,分明的岁月静好。
Camelia抬头看着他,“你不明白,这是我们的错误,我们生下了他,但是没有教育好他,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是我的责任,我得负起这个责任,他大了,变得固执,听不进去父母的话,我已经没办法让他回到正途上,这是我一生的罪孽,我惯坏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