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我妈和我哥吵架了,给我看的胆战心惊的。”
谢倾第二天才收到沈鹿安发来的短信,打字道:“怎么了?”
然而两人之间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 沈鹿安那会儿也在睡觉,早上睡醒看到新消息,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沈鹿安:“?”
沈鹿安:“你居然不是回个嗯诶, 不对, 你居然也会关心这种事, 要是以往你不该看一眼就把手机关了吗?”
谢倾:“……”
沈鹿安:“我就是吐槽一下哈哈哈,你昨晚是睡了吗, 已经回国了?”
谢倾:“嗯。”
沈鹿安:“行, 在这边住了好几天, 该玩的玩的差不多了, 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沈鹿安起床后就去检查车子状况,设置好导航,把一些必备用品搬上车,中途偷看他哥和他妈几百眼。
沈栖衣没管他, 端着温水等Camelia吃药,温声问:“苦吗?”
Camelia含糊嗯了一声,又摇摇头,保养良好的指甲陷入沙发。
“不苦, 习惯了。”
沈栖衣把调了蜂蜜的水递给她。
Camelia心情复杂, 她一整晚辗转难眠, 想着儿子那些话, 一时难过一时自责, 早上下楼时都在犹豫。
沈栖衣坐在餐桌边等她,神色如常和她打招呼,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提心吊胆吃完一顿饭,沈栖衣起身和她提出告别。
Camelia现在已经不会再把他看似无可挑剔的温柔态度当做好脾气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老生常谈。
“路上注意安全……”她一开口,嗓音哑的跟被烟熏过一样,连忙咳嗽两声,苍白找补,“昨晚没睡好,没事,你们去吧。”
“嗯,我们有空再来看您。”
Camelia苦笑,意有所指:“希望那天的天气也像现在这么好。”
“会的。”
沈鹿安一身花衬衣,浪荡地敞着最上面三颗纽扣,半张脸被墨镜挡住,百无聊赖翘着腿,听到声响,转头奉送上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趴在车门上大力挥手:
“妈,那我们走了啊,你注意保重身体。”
Camelia叮嘱:“开车慢点啊,就算不限速也别飙车,安全第一。”
“知——道——啦——”
“哥,快点快点,安全带系上!”沈鹿安招呼。
清晨八点的阳光撒在大陆上,路旁的黑色铁闸门挂着信箱,草木葳蕤,争先恐后冒出铁栏,树叶被风吹落飘飞到地上。
玛莎拉蒂碾过满地落叶,火红的车身略过空旷的街道,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女人靠在门边,闭了闭眼,低声喃喃了句什么,转身回屋。
……
顾家,沈蔷客客气气和带路的佣人道谢,一身大家闺秀的温婉气度无可挑剔,等人离开后,她深吸口气,推开门。
黑白灰三色极简风格的装修,一楼是客厅,前后两道门,可以直通后院,从侧边的旋转楼梯上到二楼,视野豁然开朗。
黑发男生赤脚靠在阳台边的矮沙发上,微长的碎发遮了眼睛,手边一台笔记本,头也不抬地说:“说了别来,不吃……怎么是你?”
他眉头皱起,“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我父母和你父母让我来的。”沈蔷脸色也淡了下去。
顾沢厌倦地点了支烟,含混道:“你回去吧。”
沈蔷站着没动,目光探究地落在顾沢身上,“他们说你想退婚。”
其实原话是让她来跟顾沢说两句好话,姿态放低点,男人没有不喜欢柔婉美人的,只要她肯上心,未尝就不能把顾沢的心夺回来。
——夺回来?
沈蔷不动声色,温声细语“嗯”了一声,就被佣人带到了这里。
她秀气的眉头蹙起,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沈蔷被连着折腾半个多月,已经有些累了,从一开始的惊愕心寒,到现在不闻不问放任逐流,她不是本家的小姐,分家势力远不如本家,这桩联姻算是她们家在高攀顾家,她拗不过父母,知道以她的能力无法主动提出解除,本来都认命了,谁知道顾沢闹起来了。
她父母担忧得整天叹气,抽烟抽的烟雾缭绕,烟灰缸堆满了一个又一个。
沈蔷表面安慰,内心却有股绝处逢生的欣喜。
虽说被强硬解除婚约也会丢脸,但跟嫁入顾家,余生都要跟一个压根不喜欢女人的丈夫绑在一起,天天面对面相处比起来,这点损失简直能忽略不计。
顾沢紧皱的眉头松开。
沈蔷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要解除婚约,我都乐见其成,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随时跟我说。”
她没有纠缠的意思,顾沢本该松口气。
他今年毕业,要应付毕业论文,学着接手家里的公司,还要跟父母拉锯,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好了,好歹不用分心应付她。
但听到她这么说,他心里有个地方无端拧着劲,差点脱口而出:
他就这么……差劲,让沈家这对兄妹嫌弃成这样?
一个二个的……
顾沢深吸口气,烟头一下子烧了一截,低头吐出烟圈,才不耐烦道:“不用。”
他既然向沈栖衣承诺了,就不会再为难沈蔷。
而且他知道了沈栖衣多少有点在乎这个妹妹,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公然给她没脸。
婚约的事他俩事先完全不知情,说起来也不能怪沈蔷,他因为父母的□□迁怒沈蔷原本就不对。
顾沢咬着烟,“不用,婚约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沈蔷利索答应:“好,那就麻烦你了。”
顾沢到底还是没憋住,“我有个问题……”
整个阳台烟熏火燎,大部分散出去了,但还是有一些飘到了屋子里,沈蔷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还是按捺下来:
“你说。”
“关于这个婚约……”顾沢顿了一下,掩去一半,含混地说,“我有男朋友,在你来京市之前就有,本来谈的好好的,因为你的事他跟我提了分手,我没同意……我是因为这个才想要解除婚约,你是为什么?”
沈蔷心说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啊?
聚会上不是亲的挺难舍难分的吗,你妈撮合我俩的时候,我递眼神递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你他妈都不知道吭一声!
要是她说有用她早就开口了,可惜她开口别人只会以为她在吃醋,被指责不够大度,没有气量,说不定还要补一句“男人都这样”。
就连她父亲都这么说,她还能指望别人替她打抱不平吗?
沈蔷是真想摸着肚子满脸母性光辉说其实我也有一个,你们不介意买一送一的话我没意见,咱们五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奈何她肚子里只有前一天吃进去的烤鸭,鸭鸭只能嘎嘎,不能叫麻麻。
不过这种问题……
沈蔷委婉道:“顾少,你认识我哥,那你应该知道,我哥他朋友蛮多,很多都是玩的很开的那种,但是……”
“就以前,只要有他在的场合,他们不会抽烟,碰都不会碰。”
不过现在不会了,沈栖衣跟着堕落了,也就无所谓别人抽不抽了。
顾沢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沈蔷也终于明白了顾沢他妈那一句“夺回来”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屑,自己管不住儿子,就让她去管。
别说她还没和顾沢结婚,就是结了婚,她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顾沢爱找谁找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回家也无所谓,也最好别回来。
她既然做出这么大牺牲,当然是要把好处捞够,谁有空管他心在哪个角落,跟谁爱的死去活来,顾沢的爱值几毛钱?
沈蔷很快恢复客套的笑容: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更多是不想把自己后半生埋葬在家族联姻里而已。”
沈蔷明着暗着被顾沢甩脸色甩了半个多月,心里不是没有火气,这会儿知道顾沢的态度,一直藏着的软刺终于忍不住冒了头,温温柔柔地说:
“说真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初中还不如和隔壁街的黄毛跑了呢,说不定我父母崩溃之下就放弃我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执着。”
顾沢:“……”
好了,刚才还是委婉地说他没教养,现在就改成直接当面辱骂了是吗?
这是说他连那些流里流气的混混都不如?
他就多余问。
顾沢脸色不太好看,“行了,我知道了。”
沈蔷笑容压都压不住,“那行,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顾少也加油,早点解除这倒霉婚约,我也不用卡在你俩中间,你们也不用因为我闹矛盾,是不是?”
顾沢冷着脸没说话。
沈蔷出了口气,又恢复温婉态度,客客气气地问:“不过我现在带着任务,不能这么快出去,你在这忙,我去一楼坐一会儿,行吗?”
顾沢示意她随意。
沈蔷二话不说,高高兴兴专门就走。
终于把肩上沉重的甩掉,她步子轻飘得像是踩着云,要不是楼上还有个顾沢,她都想哼歌了。
然后一个忍不住,把这事和她唯一知道内情的堂哥分享了。
彼时的德国柏林街头,沈栖衣拿着硬得磕掉牙的黑面包,看完她的话:“…………”
沈蔷:“怎么了哥?”
沈栖衣:“小七,恩将仇报啊。”
沈蔷:“……”
沈蔷反应过来:“好像是哦……要不是顾沢男朋友要分手,顾沢那傻逼还准备左拥右抱来着,人家帮我从这个屎坑里脱身,我居然咒他和顾沢百年好合……”
沈蔷:“完了,我简直罪孽深重。”
沈蔷:“哥,京市周围又什么比较灵的庙吗?我去烧个香,找大师念念经,好好给人家忏悔一下。”
沈栖衣捏了捏眉心:“不用了,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回家吧,别掺和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