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后, 沈儒沨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吃完午饭就飞回了沪市。
沈栖衣知道他面子上过不去,也没拦, 自己回了住处。
离开学不到半个周,他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间, 看看书觅觅食, 没事就靠在飘窗晒太阳, 也算悠闲。
这几天里容遇又去见了沈霖一面。
沈霖无端被抛弃在医院里, 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见不到人, 联系也联系不上, 他被气的头疼, 越气越执着, 固执地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
容遇本来不想理会的,沈霖身上榨不出油水,说不定后续还要被怎么打压,他没必要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沈霖接连无功而返, 气得头疼欲裂。
容遇不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冷淡的态度,当年他被赶出沈家、准确来说是沈栖衣两兄弟出生之后,也曾经有一段时间,容遇对他十分冷漠。
但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发生了巨变。
他不能再给爱人优越的生活了, 手里的钱也越用越少, 需要容遇出去赚钱养家, 容遇工作不顺, 脾气大点是正常的, 只要没有离开他就好。
后来他又能从沈家拿到钱后,容遇生活宽裕很多, 脾气不就渐渐好转回来了吗?
但这次,他们的生活明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啊!
沈霖虽然蠢,但他和容遇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分分合合也有好几次了,对容遇性格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对于容遇的冷淡,他早就积累出了经验。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再发火,也没有要求容遇一定要来医院看他,只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们说好过户那套房子,他现在状态好了很多,已经可以出院了。
容遇这次没有挂断,让助理接了人去过户房子。
车上,他和沈霖肩并肩坐着,难得露出点温情。
“阿霖,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
沈霖把手放在他面前,整只手还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半只手都没了,怎么可能一个月就完全长好。
“可以出院,只是要定期回去检查换药。”
“那就是还没好全,”容遇柔和却不容拒绝地说,“乖,再回医院住一段时间。”
“又要花很多钱……”
要是放在以往,沈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关心这种问题。
他从出生就没亲手赚过一分钱,在他眼里,钱就是俗物,谈这些东西就是庸俗,用钱衡量感情更是俗不可耐。
但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容遇给他花钱,这说明容遇还在乎他。
“钱怎么能和你的健康比?”容遇不认同地看着他。
沈霖心里马上要枯死的禾苗又活了过来,期盼地看着容遇:“那你能经常来看我吗?”
容遇为难:“我马上要进组了,你也知道,我这个角色拿的有多艰难……”
沈霖眼睛黯淡下去:“这样啊……”
“那……”他突然抓住容遇的手,“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不,不打电话,你忙的话,我给你发短信,等你空下来回我可以吗?”
容遇:“好吧。”
沈霖幸福地笑了,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助理默默叹了口气。
助理望向窗外,只能希望这人这次发过来的消息能……正常一点。
稍微正常一点就行,助理也是有七情六欲和呕吐欲的。
等办完手续,容遇把沈霖送回医院,在车内摘了墨镜口罩,揉着脖子吩咐:“等我走了之后,你让陈哥把这套房子卖了,以前住的那些也卖了,重新给我找住处。”
助理怔了一下,意识到什么:“那沈先生发过来的消息……”
“不用回,把他拉黑。”
助理小心地问:“容哥,你们是要分……分开了吗?”
“嗯。”
“沈先生……沈霖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就这么分手,他会不会在网上乱说啊?”
容遇漫不经心道:“你以为在背后打压他的是谁?那人既然要打压他,还能让他说的出来话?嗤……”
他并没有把沈霖放在眼里。
而且他也不感到愧疚。
他陪了沈霖这么多年,算起来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不算多,还得处处小心,捧着他的坏脾气和自尊心。
两相一比,当精神损失费都不够。
这套房子就当作补偿吧。
也不知道能卖多少。
这样想着,他志得意满地笑起来。
没看到车外上空有阴云渐渐聚集,灿烂的阳光被乌云遮盖,天地都阴沉下来。
轰隆——
沈栖衣关上窗子,把咖啡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强打精神。
这场雨从傍晚一直下到现在,整个世界阴森而压抑。
这种天气,如果不用出门,其实很适合睡觉或者看书。
但他今天不想去看书。
做噩梦是一件很能消耗人精力的事情,尤其是持续的、反复地做同一个噩梦。
眼睛一闭就想起让人不愉快的事,旧日的阴影反复缠上来,活像水里的水鬼,脸色惨白浮肿,头发在水里散开,想把他拽下去当替死鬼。
沈栖衣捞起袖子,打算也找个倒霉鬼陪他一起难受一下。
谢倾回到住处,大门一开,正对大门的楼梯上,沈鹿安盘腿坐着猛按屏幕。
他见怪不怪。
除了上学期间,他经常外出,整个房子等于是只有沈鹿安一个人住,这人又是个不甘寂寞闲不下来的,一栋房子能让他折腾出百八十个花样,随便找个角落都能捣腾。
谢倾有次回来,看到的就是他倒挂在客厅沙发上喝奶茶——头朝下,两条长腿搭在在沙发上,奶茶放地上,插上一根长长的软吸管,手上打着游戏,喝得津津有味。
相比较起来今天这个姿势算是很正常了。
“哟,怎么回来了?吃了吗?”沈鹿安忙里抽闲看了他一眼。
“嗯。”
“那行,诶诶诶,哥!你别往那去啊!那草里有人人人人——嗷!”沈鹿安大惊失色,也没空跟早出晚归的室友聊天了,连忙操作游戏人物去救自家梦游乱跑的哥哥。
听到某个称呼,谢倾上楼的步子略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多作停留,白净隽雅的面庞上是一贯的疏离,没什么情绪,也没回头去看,缓步从另一侧上楼。
半小时后,他洗漱完,打开门,发现沈鹿安还坐在楼梯上打游戏。
这房子的构造有点中西结合的意思,正对大门的木制楼梯,水晶吊灯高高悬挂在客厅正中央,上方是一条走廊,两端各一个房间。
满室灯光明亮,水晶灯折射出万千道浅金色光芒。
沈鹿安换成了一腿踩着楼梯一腿放平的姿势,嘴里没一秒闲着,不是骂队友就是跟哥哥聊天吐槽。
夜渐渐深了。
墙上复古挂钟秒针滴滴答答,时针早已经划过谢倾平时睡觉的时间。
……也超过了那个人睡觉的时间。
沈鹿安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打,怎么不打,难得你不搞你那老年作息,今晚不困不归……不是上厕所,我室友回来了,我在这打游戏怕等会儿吵到他,你等我一下,我房间隔音好,等我回房间去打,你也把你那咖啡续上,别等会儿打一半跟我说你要去睡觉,这游戏可没有暂停!”
很快,对面的房间门传来关门声,所有的声音彻底被隔绝在外。
谢倾洗漱完接了杯水,没喝,就一直握在手里,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喝一口,水却已经凉了,他的视线落在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