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衣婉拒了来自金牌代课热情的课后服务, 括号,收费版,括号完毕, 很快自己把落下的课补了回来。
正事做完,他就想做点不正经的事。
比如, 找一下身边的卧底, 看看是谁把他童年的录像出卖给了谢倾。
他把各路嫌疑人拎出来过了一遍之后, 发现——
这压根就不用找。
沈栖衣记事很早, 两三岁时候发生的事都还能记个大概,但他不爱理人是真的。
这也不能怪他, 当初照顾他的那群人, 他爷爷, 他爸妈, 还有他母亲娘家的那些人,保姆家庭教师。
除了他爷爷和他父亲,其他人跟他说话基本都是一个调调:
“哦宝贝乖,宝贝饿了吗?宝贝吃奶奶要吃多少呀?”
“宝贝乖乖睡觉, 亲亲。”
“这个破桌子撞到我宝贝了,妈妈帮你打它,宝贝不哭,乖乖。”
“宝贝跟妈妈笑一个, 妈妈亲亲宝贝的小脸, mua!”
还有来自沈鹿安的:“阿巴阿巴哥哥, 阿巴亲亲。”
沈栖衣那会儿已经学会了说话。
但他一个字都不想回应。
他刚开始会说话, 词汇量不足, 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 还觉得天雷滚滚。
这种情况随着他的长大逐渐得到了缓解。
主要是因为持续凑到他面前但是得不到回应,那些人的热情梢有减退。
沈栖衣发现,只要自己不说话,这些人就能保持在一个心平气和,镇定且正常的精神状态下,还能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
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人看着他叹气,悄悄感叹他命运多舛,怎么偏偏就是个哑巴?
但这不重要。
别来烦他就好。
让他自己和钢琴过去吧。
他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不虚心的说,过得十分开心,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医生说他有自闭症,这自闭至少有一半都是他装的,唯一看穿的人可能就是他那个叫楚梧的表姐。
楚梧第一次来他家玩,做了一件能让沈栖衣记到今天的事情——
让沈栖衣教她钢琴。
她不怕沈栖衣的冷脸和置若罔闻,缠了他足足半个月。
这半个月沈栖衣一个字没跟她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但楚梧是个奇人,她自说自话就能说一天,精力更是充沛。
那时距离她离开沈家,还有半年。
沈栖衣没办法了,才点了头。
楚梧立刻就笑了,一把扔掉手里晦涩的国外名著:“我就知道你是装的,这不是会说话吗?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不多说两句?来叫声姐姐听听!”
“不准告诉别人。”
沈栖衣坐在窗台前,常年不见天日的脸白的像雪,皮肤太白而眼珠又太黑,死气沉沉看人的时候,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随着他年岁渐长,这种毫无生气的感觉越发浓重,很多从小就开始带他的保姆也开始怕他,不敢再和他长时间待在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跟人说话,声音像是冰晶碰撞,那么小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却那么冷,没有一点温度。
楚梧不怀好意:“你是在求我吗?求人的话要说好话哦,叫姐姐!”
沈栖衣不为所动:“学费。”
对峙几分钟后,楚梧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不告诉别人,这就是我们姐弟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楚梧天生胆子奇大,半点不怵,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沈栖衣写纸条让人又买了台钢琴来。
除了打扫外,他不喜欢任何人碰到他的钢琴。
楚梧也没什么意见。
她本来就是打发时间。
入夜后,沈家老宅阴森得吓人,白天也不见得松快到哪去,她在这里住的太难受了。
上到沈无庸,下到打扫卫生的人,人人都跟木偶一样,好像做什么都要有个规矩,只有沈栖衣这里人还少点,楚梧来了就不想走了。
但她是高兴了,沈栖衣差点变成冰块,浑身冒冷气。
尤其是教了她半天之后,沈栖衣感觉自己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有这么……难以形容的人存在,明明很简单的东西,怎么教都教不会。
楚梧也很委屈。
她没学过钢琴,感觉太枯燥,学的是其他乐器,但无论是学什么,都没有一上来就让她从贝多芬弹着走的吧?
这跟ABCD都不教,直接让她去和外国人对话有什么区别?
或许跟外国人说话都比较简单,不会说她还能打个手语,配合表情,也不是不能交流,但这让她怎么办?
难道让她跟钢琴打手语说对不起我不会,你能自己弹自己吗?
总而言之,能录下这种视频,还往外传的人,只可能是楚梧。
他这个不靠谱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