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从三楼一路传到二楼。
一开始还是平静的, 只让人觉得压抑,像是守着一个马上要爆炸的地雷,但很快女声就变得尖利起来, 女孩近乎崩溃的哭声让杨真砚头皮发麻。
他只能隐约听到一句:“要不是因为你……”
砰!摔门声传来。
沈蔷从楼上走下来,一身素白长裙, 脚上的鞋跟尖细得让人担心她别把脚给崴了, 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看不见, 只有眼睛还是通红的。
她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杨真砚和她也算熟悉,见她这样, 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他还在犹豫, 沈蔷先一步冲他点点头, 挤出一个笑来, 看起来依旧是温婉而漂亮的世家小姐风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被人看到狼狈的一面。
虽然这样的场面已然够让她难堪了。
“沈小姐,你……诶,你……”
他一句招呼没打完, 沈蔷点完头本已经朝外走去,闻声停下脚步,客客气气地问:“有事吗?”
杨真砚把那句你没事吧咽了下去,鬼都看得出来沈蔷绝对有事。
他露出职业微笑, 尽力不让沈蔷感到尴尬, “你要洗个手吗?”
他原本想问要不要洗个脸多, 这样满脸泪痕出去恐怕不大好。
沈蔷听出了他的好意, 抿着唇摇摇头, 握紧了手里的包,头也不回离开。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杨真砚回头, 看着楼上下来的人,纳闷道:“老板,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和家里吵架了。”沈栖衣低头看着手机,话语里有几分不以为意。
他本就没想过纸能一直包住火。
顾家和沈家分家又不是傻子,只要调查清楚就能知道是他们自乱阵脚才会暴露了关系,既然暴露了,就更没理由放弃,察觉自己的联盟大计受阻,肯定会采取措施反制他。
他们忍不住采取行动的时间和他预料中相差不大。
只是赌一把顾沢能不能在他们忍无可忍之前做到他承诺的事而已。
做不到也没事,原本也只是拖延时间料理沈霖,顺便帮沈蔷一把,他早就知道顾家和分家那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弃。
他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尽力了,结果如何,他并不关心。
沈蔷是个聪明姑娘,心里未必就没数,在他这里躲了这么久,无非是在逃避现实。
但她迟早有要接受现实的一天。
“哦,所以她是来找你诉苦的?”杨真砚恍然大悟,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看起来也不像啊,沈蔷走的时候哭的更惨了。
沈栖衣道:“不,来问我要一个答案的。”
杨真砚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什么啊?”
“她想知道,我的男朋友和她家里给她选的未婚夫是不是同一个人。”
杨真砚想到了会狗血,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一盆狗血,“然后呢,你跟她说什么了?”
沈栖衣莫名其妙:“这重要吗?她真正关心的又不是这个。”
沈蔷不在意顾沢。对于她而言,顾沢就只是一个预料之中一定会出现的联姻对象,虽然糟心了点,但换别人未必就不糟心,所以说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个符号一样的存在。
能解除这婚约固然好,实在解除不了,她除了接受也没什么办法。
作为沈家女儿,无论父母怎么偏心两个哥哥,她都一定会拿到一份遗产。
沈蔷生长在世家,骨子里又流淌着沈家的血,对人性没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向来坚信世界上的人都不可信,和谁结婚对方都有可能背叛她,真心会变容颜会老,只有到手里的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辈子不结婚,但这显然不可能。
她不会为了这种事和家里断绝关系,放弃唾手可得的资产。
所以她的低头也是可以预料的。
沈蔷哭着问他她该怎么选择。
沈栖衣只是告诉她:“你的人生,选择权在你自己的手里。”
她的人生,没理由要别人为她破釜沉舟。
自己不争,谁能替她争呢?
替别人做选择,成了还好,不成就是更大的怨怼,就算把利弊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都不如自己体会来的好。
不过……
沈栖衣敲了敲楼梯扶手,眉眼间有几分轻松惬意。
这无聊的游戏,终于可以结束了啊。
……
顾沢近来越发不顺。
他父亲为了逼迫他接受这门亲事,强行插手了他负责的几份项目,人为给他增加难度。
当然,如果做成了,他的收获也会变多。
现在家族里无数人盯着他,董事会也在看着他,评估这位新任继承人的能力,他不得不增加了工作时间,力图完美的解决掉麻烦。
今天不知为何尤为不顺。
他没来由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叫来私人医生检查了又没什么问题,他坐在办公室内,烦躁地翻了翻文件,发现了两处错漏。
他按住额头,让人把这份明显有重大漏洞的文件拿去重做。
整个经理办公室都乌云密布,秘书战战兢兢,不敢触他霉头。
这种状态明显不利于工作,顾沢停下手里的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没一会儿竟真的进入了睡眠。
他梦到了他和沈栖衣刚谈恋爱那段时间。
才过去几个月,那时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邀请对方成为男朋友意外的顺利,他终于不用再隔着一条街遥遥望着这个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人。
终于也可以像他那些室友一样,被他正眼放在眼里,好好地看着。
和他想的一样,他的新男友性格很好,总是弯着那双柔美的桃花眼专注地望着他,好似对他说的话都很感兴趣,虽然总是忙于学业,对他也不算粘人,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