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衣高烧烧出了神志不清的效果, 谢倾握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放下来,带他去医院,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他从身上拉开,搂着他的手还越发收紧了。
烧的滚烫的脸就贴着他颈侧轻轻磨蹭, 咕咕哝哝地不愿意动。
这姿势就是想把人抱起来都不行。
谢倾只能低声哄了几句。
结果可想而知。
沈栖衣不是个能哄得住的人, 他从小就没被哄过, 冷了饿了困了, 想吃什么,他自己会表达, 不需要别人哄。
但他不想干的事, 哄是哄不动的。
除非……
谢倾摸了摸怀里人汗津津的侧脸, 偏头贴到埋进他怀里不看他、以此来逃避就医的人耳边, 低若无闻地说了两个字。
攥着他衣领的手指霎时收紧,露出的小半张脸漫出血色,晚霞一样烧红。
除非学他母亲。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再多也说不出来了。
别说沈栖衣感到羞耻, 谢倾稍微回忆了下自己“梦”到的那些话,还没出口就咬了舌尖,眼睑下也泛起一层浅薄红晕。
这就不是他能说的出口的话。
只能低声劝哄:“先松开可以吗,我带你去医院。”
“都是风不好, 把……”谢倾狠了狠心, 忍着耻意, 轻轻拍他的背, “把我们宝宝都吹生病了, 我……”
沈栖衣梦回童年被一群人围着当傻子哄的噩梦,手臂放松力道, 从他颈窝里稍微离开一点,烧的绯红的眼睛抬起,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意思很明显,再说一句试试。
谢倾被他带的俯在床上,手肘抵着床,偏过脸不看他,手握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看他这模样,沈栖衣神色反而缓和下来,仔细瞧着他,嗓音烧得微哑,“二十一天……好能睡啊,男朋友,什么时候醒的?”
“前天。”
谢倾醒了之后,得知沈栖衣不在,就想来找人,只是被谢灏拦了下来,花了一天做全身检查,确认没事,才大手一挥放了人。
“怎么才醒啊?医生说你只会昏迷个十天左右……”
谢倾:“没事,做了个梦。”
“那你梦的还挺美,生生拖了快十天。”沈栖衣不满地嘀咕。
他就是随口抱怨,没想到谢倾还真就“嗯”了一声。
沈栖衣眯了眯眼。
谢倾眼里带上点笑意,“梦到个美人,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
“就什么?”沈栖衣还搂着他脖颈,威胁性地用指尖按住他后颈,大有谢倾要是回答不好,他就要痛下杀手的意思,还有……
“什么样的美人?”
“一个性格怪、脾气还大的美人,天天让我闭嘴滚远点,问他个问题,就威胁我再问自杀,”谢倾抚上他侧脸,微用点力,把他脸抬起来,“我以为我话够少了,五年都没说到十句……”
沈栖衣唇一张,咬住他手指。
被汗水和生理性泪水浸湿的眼睫垂着,遮住那双潋滟的眼。
他生了病气色反而好得多,半边脸都透着桃色,唇色愈红,染了胭脂一般,含着一截玉白的手指,气不过,还用牙齿磨了磨。
“看,现在还咬我,”谢倾任他咬着,也不抽回手指,“怎么又发脾气了?”
沈栖衣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松了牙,舌尖抵着手指驱逐出去,神色恹恹。
“所以你就拿你梦到的东西来哄我?”沈栖衣不答反问,“你梦里的美人也这么好哄吗?”
“不知道,”谢倾诚实道,“没哄过。”
他砸坏了头,连自己姓什么还活着这件事都忘了,还能记得哄人吗?
“你知道梦境都是从现实取材吗?”沈栖衣慢条斯理道,“我没跟你说过这些,但你偏偏就梦到了,所以……”
他弯起唇角,“这是你母亲用来哄你的话?”
什么叫反将一军。
谢倾:“……没有。”
他母亲不会用这种语气,也不会说这种话。
沈栖衣了然:“你父亲?”
谢倾:“……”
确实当过孩子,也被当孩子哄过。
身下传来轻微异动,谢倾低了下头,不过沈栖衣一只手还挂在他脖子上,他没能移开多少,只能靠触觉判断,那是……
一只手。
轻轻贴上他的腰。
沈栖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了半晚,烧出一身汗水,脸都是湿淋淋的白,手脚却还是冰冷的,汗湿冰凉的掌心沿着他腰腹摸索。
谢倾道,“又做什么?”
“伤……”沈栖衣强打精神道,“你腰上的伤好了吗?”
谢倾按住他手,“好了。”
“我看看。”
沈栖衣浑身发软,手肘抵床撑着坐起来,墨色长发散落,缓过一阵头晕,才向前伸手。
冬天衣服穿的厚,他使不上劲,指尖勾住谢倾衣角,实在没力气去掀他衣服。
停下来,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唇边懒懒散散勾着笑意。
“男朋友,看看腰。”
话落一顿,状似彬彬有礼地,征询他的意见,“可以吗?”
“……”
没有费力去解扣子,刚才来捏他脸的手拉起自己的衣摆,向上掀去。
青年劲瘦紧窄的腰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线条从上而下收紧,分明的肌理间线条如画家工笔勾勒起伏,收束着力与美,羊脂玉雕琢而出的艺术品也不过如此。
还在泛红的伤口横在无暇玉璧上,显得格外突兀。
伤口愈合情况良好,只是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大概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消失。
沈栖衣眼睫一颤,缓缓伸出手。
指尖隔了几厘米,没有碰到实处,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谢倾腿和手背上。
他低着头,唇角微抿,看不清神色。
“我父亲说……”谢倾手被盖住,发梢绕在他指尖,有些细微的痒,他抽出手,把低着头的人一侧的发丝挽到耳后,手指小心地碰上他柔软的眼梢,“你……”
“你差点死在我面前。”沈栖衣低低道,“我还以为是我害死了你。”
“……”
谢倾安慰他,“不会的。”
他和他父亲说的话不是随口一说。
他喜欢沈栖衣,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愿意承担所有可能会因此而产生的后果。
从他站在楼下,把楼上斜倚在红木栏杆边、笑意盈盈看过来的人纳入眼中的那一刻。
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哪怕在自己都没能发现,以为只是欣赏的时候,也依旧愿意在繁忙中去赴一场称不上约定的约,违逆原则、自欺欺人邀请他来看自己演出,把人带到自己从不对外开放的私人空间,任凭沈栖衣在里面穿梭、放肆,只是想他高兴……
他就已经沉沦了。
皎洁无暇的月亮沉入血色沼泽。
剧毒花枝缠绕上腐朽的月色,允许伤害的誓言成立。
沈栖衣把他衣服拉下去,遮住那道伤疤,手臂绕过面前人的腰,头疲倦地靠在对方怀里。
察觉谢倾的动作,他低声道:“别动。”
“不去医院,我天亮就好了。”
“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谢倾刚要举起来的手重新落下,搭在他肩膀上,低头看着他,少顷喉结动了动,“你好歹盖上被子。”
沈栖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