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这间屋子, 冬日清阳洒落。
满目沉郁气息散尽。
沈鹿安没走远,也没靠近了去偷听哥哥和爷爷在说什么的意思。
听不听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他哥又不会害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 他哥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
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青年双手环胸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懒洋洋侧眸睨过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
沈栖衣莞尔。
沈鹿安什么都没问, 撤了自己没长骨头的懒散姿势, 一手按着后颈站直了, “走了。”
“嗯。”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他们曾无数次一起从这些路上走过, 还是第一次走的这么安静,沈鹿安颇有些不适应, 走了一会儿就开始没话找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回来见爸妈?”
“等会儿。”
沈鹿安嗤笑:“你这是一天都等不得啊。”
“等了做什么呢?再等就开学了。”
也是, 这么闹了快一个月, 好好一个除夕都无人在意, 眼睛一眨就快要跳到元宵了。
“不对,等等,”沈鹿安停下脚步,“我都过迷糊了, 明天是不是咱俩生日来着?”
沈栖衣:“好像。”
之前沈无庸说要给他们俩过生日,经过这一出,也没人能想的起来。
“我去,又老一岁, ”沈鹿安眯着眼, 极目远眺, “以后不能装嫩了, 二十……马上就是个奔三的人了啊。”
沈栖衣用眼尾扫他, “你说这话,是想挨打是吗?”
沈鹿安笑眯眯把住他肩膀, 整个人半趴着,“开个玩笑嘛,我年轻我为什么不开,等老了看别人开,那破防的就是我了。”
欠。沈栖衣懒得说他。
沈鹿安伸手比划了一下,“哥,你是不是长高了啊,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比原来要高那么一点点。”
沈栖衣心不在焉,“长了三厘米。”
体测的时候测出来的,也是稀奇。
他高考的时候体测结果是一米八,正正好,一毫米都没有多出来,当时景纵还老高兴了,他一米八二,沈栖衣要是比他高他就在四人中身高垫底了。
谁知两年半过去,沈栖衣又长高了三厘米。
沈鹿安满腹坏水,当即摸出手机,“不行,我得给那个一米八二的小矮子报个喜,现在他最矮了哈哈哈哈……”
“别。”沈栖衣按住他手机。
沈鹿安纳闷:“怎么?”
沈栖衣恹恹道:“万一他这两年也长了呢?”
男生在这个时间段还能长,他又不是特例,万一沈鹿安前脚去嘲景纵,后脚景纵就也长高了,那被嘲的不就是他了?
沈鹿安一拍脑门,“对哦,不愧是我哥,缜密。”
“那,”他阴险道,“我让人先去打听一下,把他上半年的体测成绩翻出来看看,要是比你矮,我再嘲他。”
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多年,恶心彼此的缺德事做了不少,沈栖衣揣着手没理会。
不过他有点好奇,“你这么讨厌景纵,为什么不讨厌谢倾。”
沈鹿安头也不抬,“因为,谢倾是我室友啊,算半个我这边的人,当初还是我给你俩牵线搭桥呢,景纵怎么能比,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说着他又愤愤起来。
“这里是他家吗?他住着就不走。还想抢我哥,跑外面到处说他是你青梅竹马,笑死个人,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说归说,沈鹿安向来缺德带冒烟,缺德起来直接无差别扫射。
他想起沈栖衣刚才说的,马上就开学了。
沈鹿安嘴角翘起,幸灾乐祸,“我突然想起来,开学……那你俩不是又要回到跨洋网恋的情况里了,哇哦,好可怜。”
沈栖衣双手揣兜,微笑着看向他,“你在高兴什么?”
沈鹿安开始装:“哪有,我分明……
“再过一年半,我就大四了。”沈栖衣温和地看着他,“还有一年半半年就能经常看到我了,高兴吗?宝贝。”
沈鹿安:“……怎么,你还要出国来啊?”
“嗯啊。”
“出国给你男朋友陪读?!”
“不,考研,之前觉得研究生读着没什么意思,打算毕业就回家的,现在么,”沈栖衣弯起唇角,“我觉得也不是不能再读几年。”
“……那家里?”
“这不是有我周哥吗?”
沈鹿安无语:“你知道他昨天走的时候有多高兴吗?那一脸的如释重负,就差把轻舟已过万重山写在脸上,再开个party庆祝下班了。”
沈栖衣笑意融融,“下什么班,年纪轻轻的,我觉得他还能再干几年。”
“你也不怕他谋朝篡位。”
“篡吧,反正股份是我的,他干再多也是帮我干,等我毕业了再去夺回来。”
沈鹿安皮笑肉不笑,“我这就把这个巨大的好消息告诉周遇。”
轻舟已过万重山?
轻舟已撞大冰山。
沈栖衣拍拍他的头,“别担心他了,多想想你自己吧,这半年多努力努力,跟我考一个学校去,我好像还没跟你做过校友。”
沈鹿安本来还想说一句谁要考这破研,还没出口,就被兄长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揉了两把头发,把一头金毛揉的凌乱,俊美如天使的脸皱起来,嘟囔,“我不一定……算了,你要考哪?”
“我再想想。”
“我靠,你还没想好你就跟我说。”
“这不得跟你嫂子商量下?”
“……服了。”
……
不等沈栖衣跟父母开口去接男朋友,另一个人先打来了电话。
隔着电话,沈天戚的声音有些失真,阴森森回荡在耳边,“你把沈蔷藏哪去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天经历了什么,嗓子跟被烟熏火燎过,粗糙沙哑得听不大清。
“大伯不是查到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沈栖衣绕过满地盖着防尘布的家具,踩着腐朽的木梯一步步上楼。
二楼没比一楼好到哪去,满室阴暗潮湿的气息。
沈栖衣推开窗。
刹那间,冷风扑入进来。
“……佛罗伦萨,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沈栖衣轻笑,“大伯说笑了,佛罗伦萨又不是我开的,任何人难道不是想去就去吗?再说了,佛罗伦萨的风景挺美的,大伯不觉得吗?说不定堂妹就是去散散心呢?”
“沈栖衣!”
沈栖衣鼻腔里轻缓地“嗯?”了声,好声好气道:“大伯叫我有什么事吗?”
“你别装傻,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沈天戚语气凶狠,“你究竟是怎么蛊惑的沈蔷?让她连爹妈都不要了?“
“爹妈?”沈栖衣揶揄,“原来大伯还记得自己是个父亲啊。”
沈栖衣有点想笑。
不是嘲讽。
爹妈、长辈、孝道……他这几天好像一直在跟这几个字眼打交道。
周遇,他,沈蔷。
沈家三代,连出三个不孝子。
要是沈蔷现在还在国内,沈栖衣少说也要把她叫过来喝一杯。
沈天戚:“你什么意思?”
沈栖衣抹了把窗台,一手的灰,就没往上靠,“大伯,我和堂妹不熟。”
沈天戚气笑了:“怎么,你想说这件事跟你毫无关系?你觉得我……”
会信?
“在今年之前,我们就见了不到十面,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
沈天戚:“你想说什么?”
沈栖衣是在嘲笑他失败?
养了快二十年的女儿,跟一个加起来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堂哥跑了,不但不认父母,还反手狠狠地给了父母一刀。
他语气扭曲,“你个……”
“今年我刚见到她时,她跟我说——‘哥,我爸让我来这边相亲,烦死了,那男的看着好离谱,又不是我逼他的,我也不是自愿坐在这的好不好,他跟我甩什么脸色啊’。”
沈栖衣学着沈蔷的语气,末了轻笑一声。
“她问我认不认识同校一个叫顾沢的人,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