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开出了玫瑰, 玻璃城堡里温暖如春,而远在京城的顾家却一连几天处在低气压中。
任凭谁每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损失了几十个亿还能无动于衷。
顾温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他一开始还略带遗憾,觉得自己联合沈天戚布置了十几年的屠龙杀招, 最后用在沈儒沨这样的废物身上,实在是浪费。
不过他想到这十几年也不全是为了对付沈儒沨, 更多是为了熬死沈无庸, 又释怀了。
目的达到了就好, 过程不重要。
但结果呢?
沈无庸熬死了, 酝酿十几年的杀招出了,不计代价往下砸了无数资源, 他们也如愿得到了想要的, 如果不是……
顾温华一拳用力砸在书桌上。
砰!檀木书桌巨震, 烟灰缸和茶杯哐当一声磕在桌面上。
他居然上了这种当。
沈栖衣把天捅了个漏洞, 再甩给他们,让他们去解决。
沈天戚绝无可能堵上如此恐怖的空缺,整个分家全折进去都不够。最后的结果……最好也是破产。
沈天戚是彻底折进去了,他也跟着损失惨重。
顾温华承受不起这种损失。
和沈家不同, 顾家是真正的枝繁叶茂——光是他爷爷那代,兄弟姐妹就有六个人,到他父亲这代就更不得了了,近的远的加在一起, 构成了顾家层层叠叠的族系。
他是顾家家主, 但顾家不是他的一言堂。
他做不到像沈无庸那样, 兄弟分家出去单干, 自己又只有一个儿子, 整个家族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压在他头上的是顾家往上数三代、所有还活着的长辈。
这些长辈有的老的快死了,有的却还手握权力, 有的分布在天南海北,在各个领域里各有建树,但归根结底,他们都姓顾。
据说海面上的冰川露出水面的部分不足本体的十分之一,所谓世家大族就是如此。
顾温华只代表了冰山一角,真正的本体深埋在地下。
这也意味着,一旦这些人发怒联合起来,他是招架不住的。
而现在,他的所作所为,给家族带来的巨大损失,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不满。
他又要应付公司里的亏损,又要应付家里接连不断的质问,短短几天就心力交瘁,上火上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
亏损还能硬抗,沈家在沪市的人脉对他们的影响也很有限,这也是沈栖衣一开始并不打算跟他们硬抗的原因。但谢家紧接着而来的报复就让他彻底心灰。
本来谢孙顾景,谢在首,景在末,军政商三界,中间孙顾两家本就扎根同一处,顾在孙之后。
他接手顾家之后,卯足了劲要超过孙家,才不惜代价,顶着被人诟病的压力参与了这一场乱战。
现在呢?
别说超过,他压根就是被人越甩越远。
再这样下去,顾家倒不倒他不知道,但是他这个家主,绝对是做到头了。
细究起来,得罪了谢家这件事带来的深远影响,比损失几百个亿恐怖多了。
这笔账,自然也算在了沈栖衣头上。
从胜利到失败只隔了几个小时,还跌得那么狠,顾温华彻底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消息传来前他都在让人准备庆功宴了。
只是短短一天而已。
他和沈天戚过去互相吹捧的那些话和绞尽脑汁想着给人下套的日夜仿佛都成了笑话,他一把年纪,被人算计得自己把脖子伸进了圈套,还是欢天喜地地伸进去……
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失败或者被查到有什么后果,他只想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沈栖衣……
想起这个,从半年前就开始不断给他找不痛快的名字,顾温华眼神阴鸷到让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
……
寒假转眼而过,年味还没散尽,各大高校迎来了新一学期开学。
名砚和转角花园在经过七天年假后重新开门营业。
假期里那场风波丝毫没有影响远在京城的两家餐厅,员工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假期里经历了一次失业危机。
经理一早支开了门,揣着手去后厨找吃的。
与此同时,后门口。
一道修长高挑的人影朝着小巷走去。
这边巷子弯弯绕绕的深,从一家店铺前门进再从后门出,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人也少,有闲情有条件来这边消费的人毕竟是少数。
几个身穿快递制服的高壮男人快步穿过小巷,看到前面走着的人,按了按帽子,遮了半张脸的黑色口罩下,眼里凶光一闪而过。
那人边走边接电话。
“……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就真的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
“为什么要给?”
黑色铁质围栏上爬满了三角梅,脚步声惊动了墙角枯黄的落叶。
“行,拉黑我,继续拉黑,这次算你赢了……”
漫不经心的嗓音打断他,“算?”
短暂的沉默,之前说话的人□□起来,冷笑着,对面又不冷不热地回了几句,说话的人彻底怒了,隔着电话争吵起来。
说争吵也不恰当,完全是他在单方面的输出,另一方只偶尔回几个字。
“我……”
——砰!
正说着话的人后脑遭到重击,瞳孔剧烈扩散,大脑翁鸣着就是一空,刹那间天旋地转,晃都没晃就向前倒了下去。
砸起一地灰尘。
侧脸也被磨破一层皮。
弥留之际,那双涣散的黑色眼睛里映出几双带着泥的黑色运动鞋。
耳边传来叫骂声仿佛隔世。
“操!你打那么用力,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他喉咙蠕动了几下,没能说出话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为首的男人紧走几步上去,先捡起手机挂断,熟练地拆了手机,把零件全部踩碎,SIM卡也折断。
再蹲下身,动作粗鲁透着不耐烦,一把把地上趴着的人翻过身来,对照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几眼。
“是他。”
男人声音粗噶得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手背上一条刀疤横贯,皮肤黝黑粗糙,筋骨异常明显,手臂上尽是隆起的肌肉。
他收起手机,起身后退了几步。
跟着的人立刻拿了袋子上前,把人兜头一罩,扛在肩上,颠了颠,“跟踪几天,可算是找到落单的时候了,这小子可真够重的。”
有人附和:“别提了,附近的监控都哥几个破坏的七七八八了,终于逮到人了。”
为首的男人想抽烟,拿出来又放回去,怕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
“一米八几的男人,有点重量也正常,监控坏了也别在这里停留,谁知道这些房子里有没有监控,赶紧走。”
扛人的人颠了颠肩膀,嘿嘿直笑:“老大,你也太小心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么紧张干嘛?”
老大啐了口,“放你娘的屁,这可是老板交代的,让我们一定要尽快转移。”
他觑了眼同伴肩上昏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