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在这里更是如此。
自从个人排名赛的结果出来后,淘汰赛的排位便早早确定,他们几乎都对自己的位置有了一个判断, 对对手也是如此。
比赛日程照常进行, 这回男子淘汰赛安排在上午, 一场接着一场。
当每一次的对决落下帷幕, 都会有人脸上难掩喜悦, 也有人一脸悲戚的走下赛场。
E国的阳光并不算很明亮, 但就是这点光, 也足以将赛场上的人分入明暗两个世界。
只有赢了的人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盛恕在场外热身,他排名第一,前面一轮的淘汰赛直接轮空了, 排名靠前的选手大多拥有轮空的机会。但他们之间的氛围也并不轻松。
淘汰赛毕竟不比箭数众多的个人排名赛,哪怕一个失误都能叫优秀选手与出线的席位失之交臂。
而正有无数人盼着,等盛恕被哪个人打落的一刻。
以如此大的恶意揣测一位射箭选手, 这还是头一回。
盛恕赢了兰斯, 连破两项世界纪录,取得的成绩实在是太耀眼,并且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可谁会愿意华国除了季明煦之外还有一个新星升起?
山。与。
三。タ。
话说都说了, 早就收不回来了。比起道歉,他们更愿意见到盛恕落败。
呼声最高的是尹在勋,以他的实力,确实可以与盛恕一战。同时,如果一切如常,他们将在半决赛相见。
虽然他们很想看盛恕被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选手率先淘汰, 但也都知道, 那或许不太可能。
“怎么, 紧张了?”施杨结束热身,戴好自己的护具,活动着手腕看向盛恕。
“没有,”盛恕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混杂着一种将要下雨的、湿润的气息,他抬眼看向远方,灰蒙蒙的云层已经压了下来,可他身后依旧是蓝天白云,红日当空。分隔开两者的,是一条并不明显的线,仿佛只要一步,就会进入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是挺怀念的,”盛恕说。
自淘汰赛开始,场外有了观众,比赛也有了转播。
E国和华国之间时差比较友善,季明煦在晚饭时间打开手机看比赛的直播,注意到了那个特征非常明显的天空。
他没从镜头里找到还未上场的盛恕,却觉得这场景很眼熟。
当年盛恕第一次踏上世青赛的赛场,也是在类似的天气。
从电视画质很低的转播里,他们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少年好从容,站在比他要年长、比他要高、比他要壮的一群人里都一点也不害怕,只是默默拉开弓。
盛恕头顶的那片天很灰暗,细细的雨丝从空中滑落,打湿他的衣服,也划过他的脸颊。电视里那些一律看不清楚,他们只能听到解说念出的每一箭的环数,辨认出每一支箭的落点。
直到比赛结束,少年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电视之外的观众们恍然发觉,雨已经停了。方才的碧空和骄阳如今正在盛恕头顶,就那么照耀着他。
他们说,他一定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就处变不惊,日后必成大器。
只有季明煦在比赛结束后收到了盛恕当时寄来的信,是他写在排名赛前夜、淘汰赛前夜和决赛前夜的。
他字迹有点凌乱,纸上有不少拿笔涂改过的痕迹,某些地方墨水甚至晕染开来。
盛恕平常写信并不这样,这作风也和他在赛场上截然不同。
那是盛恕夹杂在激动里,罕见的一点慌张。
无论是谁,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或许都会如此,就连他也想了很多,秘密地写在纸上寄给一个人。然后他才收拾好情绪上场,在属于祖国的旗帜之下、披着运动员的尊严和荣耀,以一副淡定的模样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