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还青正出神，没有注意到人醒了。

风不问愣愣看了他一会儿，眸光逐渐凝聚。

他微微偏头，看到身边不远处放着几只竹筒，竹筒里是清澈的泉水。

竹筒旁放着一堆采来的青果，被火光烤上一层焦黄色；火堆上架着一只肥硕的野鸡，正在柳还青的摆弄下翻面。

风不问动的幅度大了些，感受到身下垫着的草编褥子，身上是柳还青的外衣。

“醒了？”

柳还青回过神，低头看向他：“喝些水？”

风不问从外衣里伸出手，柳还青给他递来竹筒，他却转而拿了颗青果。

“你怎么知道这个能吃？”风不问拿着青果细细打量。

这种没名字的野果，本身口味不佳，又长得偏僻，寻常人根本不认识，再加之其青得发光的外皮，怕是见了也以为有毒。

风不问从前流落野外时尝试过，尝试完牙酸了整整三天，这果子就是长来报复世界的。

“先别下口。”柳还青见他想吃，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只竹筒，里边盛着一些被捶打出汁水的碎叶。

柳还青接过风不问手里的青果，将其掰成两半，把竹筒里的汁水倒了些在果肉上，随后再递给他。

风不问试着咬了口果肉，令人惊奇的是，原本酸到掉牙的果肉竟然变得格外香甜。

“这是什么叶子，竟然有这般功效？”

风不问愈发好奇。

不仅知道这果子能吃，甚至还有办法让它变好吃，柳还青难道是什么厨艺天才么？

“我也不知它叫什么。”

柳还青解释道：“儿时流落野外，饿极了什么都吃。从树上摘了果子，吃了一口酸得胃疼，随手就拔了些草叶，想用苦味盖过酸，谁知混在一起吃反而变甜了。”

风不问靠在柳还青背上，一边细细嚼着果肉，看着夜空道：“你不是天骄么，如何会流落野外？”

柳还青把其他青果一一掰开沾上汁水，用干净叶片垫着，一块一块放在他手边：“你好歹也在玄门待过，下山历练风餐露宿，如何连火都生不好？”

“从前都是师兄帮我生的火，我不会才是正常。”风不问道。

后来他一个人在山上住，望月山日照充足，晚上也不怎么冷，他又不用吃什么，因此也没有用到火的地方。

柳还青发出一丝疑问。

风不问眨了眨眼：“怎么，不信？”

柳还青道：“你们关系很好？”

“那是自然。”

风不问笑了笑：“他们无所不能，照顾我就像你这般细致。”

“银羽宗的鸟雀吵人，我总睡不稳，他们便帮我找来狸猫，给我屋子周围都种上安魂草；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他们回来之后，我的桌上堆满了胜者才有的灵芝，他们还为谁放中间大吵一架；我偷溜下山玩，没来得及回去，师兄们替我挨了几日的罚，我回去后还给我偷师父的酒喝......”

风不问细数着往日的回忆，柳还青听着听着，忽然明白他口中的师兄并不单指一个人。

一直坠在心口的石块忽然消失，柳还青眼眸亮了亮。

“遇着好东西他们总想着我，遇着危险他们也挡在我身前......即便到了那时候也......”

风不问吃完半颗青果，伸手又拿了一块。

柳还青不由想起盛纪说的话——

“妖孽恼羞成怒，逃跑前愣是将银羽峰拦腰击塌，想让所有人葬身于此，但师祖们及时逃脱，最后掩埋的只有那个曾经庇护过他的银羽宗而已。”

可从风不问的叙述里，柳还青可以感觉到他对宗门的感情和师兄弟之间的情谊，风不问没有理由做出这般行为。

莫不是其中有何误会。

柳还青一时沉默。

与此同时，风不问也陷入回忆。

三百多年过去，从前的人与事也已变得模糊，只是如浓雾般一直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