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很少回忆起自己hard模式的童年。
那段晦暗的日子已然远去。秦鹤从不会囿于无法改变的、既定的过去,他无意于反刍痛苦,对当下与未来更有兴致。
但或许是因为近日总被当作孩子对待,今夜的秦鹤在梦中竟回到了童年时代。
这是发生在秦鹤四五岁时的事。
小小的秦鹤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仰头对趾高气昂的家庭教师平静地陈述事实:「老师,昨天没有讲这个词。」
「撒谎!自己回答不上来还对老师扯谎!怪不得别的老师都被你气走了!又蠢又笨,小小年纪的还不学好,没记住就是没记住,你是我教过的最讨厌的学生!」
家庭教师高高扬起眉毛,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大声呵斥,刻薄的长相此刻恶意尽显,秦鹤却觉得这样恶鬼般的面庞比前几日带着假笑面具的样子强多了,胜在一个真实无矫饰。
如此枉顾事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看来已经黔驴技穷了。
百无聊赖地听着似曾相识的辱骂,秦鹤在心里默默计算。
数日前新聘请的私人家庭教师擅长枫丹白露语,用的是好几本厚厚的成人教材,字体印刷得又小又密,昨晚家庭教师大手一挥,命令秦鹤把词汇表的某五六页全部背诵,连着单词、常见与不常见的词意以及单词相关的语法一起,次日课上抽查。
「都是今天课上讲过的内容,笨就多花点时间背,笨还学习态度差,长大也只能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家庭教师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回荡在房间中的冷嘲热讽。
直至深夜,秦鹤的房间依旧没有暗下去。在并不如何舒适的白光之下,困倦的秦鹤揉揉眼睛,再次打起精神,将一行行单词与自己写下的笔记对照,默默背诵起来。
实际情况并非家庭教师所言,短时间内背诵小字体、大开本书籍的五六页词汇表,根本对于任何一个人类而言都是相当艰难的任务,遑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更何况同时还要将家庭教师课上口述的单词语法融会贯通,因单词量极大,又要在固定的数个小时内讲完,家庭教师教课的速度也极快,走马观花匆匆讲完便换下一个单词,必须在集中精力听课的同时做好笔记,还是个孩子的秦鹤被迫无师自通了速记这门功夫。要是不慎漏掉了什么知识点,家庭教师不仅不会耐心解答,甚至会抓紧机会责骂秦鹤「顽劣至极、上课不听讲」云云。
啊,还要加上一个前提。
前几天秦鹤才刚开始枫丹白露语的入门呢。
从夜晚背到白昼,秦鹤头晕眼花,连视网膜仿佛也印上了印刷体小字,走路时差点摔一跤,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开始授课前勉强背会指定的内容。
然后挨了一顿臭骂。
问题并非出在秦鹤身上,事实上,秦鹤可以说是对答如流。家庭教师拿着书随意提问,秦鹤回答上了每一个刁钻古怪的问题,老师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气急败坏,最后干脆把书一摔,咆哮着问出一个陌生单词的语法问题。
这个词的发音……没有听过啊。
秦鹤睁大眼睛,在脑内不断搜索,最后确认这个单词的确没有在课堂上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