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斜流下坠,细微的声响在空气中起伏。
乔谅被人从后面抱着,搭在肩膀的手紧环住他的肩膀;呼吸落在他的后颈,一阵又一阵。
熟悉的温度,讨厌的温度。
艾草、阳光和消毒液的味道,像春天的雨水一样晕开。
乔谅心烦地闭了下眼,又皱着眉半睁开。侧过头觑过去,和一双深黑的眼眸对上视线。
对方呼吸微滞,笑了声,伸手轻盖住乔谅的眼睛。
乔谅被蒙着眼睛,想起以前。
哥哥不知道找到什么工作,会消失一段时间。来钱很快,但似乎很危险。好几次下晚自习放学,回去都会闻到很淡的血腥味。
有次乔谅刚好推门撞见他在卫生间换绷带。少年愣住,也是这么笑,也是这么遮住乔谅的眼睛。
“别看。”
别看什么?
乔谅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一扫而过的躯体上有不少青紫的疤痕,扔在地板上的衬衫带着血。
靠近他的躯体湿润发颤。
血腥混合酒味,带着艾草、阳光、消毒水的味道。哥哥似乎疼得煎熬。
那又如何。
乔谅是不会心疼他的。
因为这笔钱很有用。
给他买了新吉他、新书包、新鞋,新衣服,给家里的破窗户修好了,换了热水器,添了新的厚实被子,一口气交了十个月的电费。
阴暗的房间里,他们的房间还是那么狭小。哥哥的头颅倾过来,压在乔谅的肩膀。
那种重量没办法形容。
乔谅只是说。
“别去了。”他道,“付完你的医疗费,剩得了多少给我。”
沉默蔓延。
“好吧。”哥哥拍拍他的背,笑了声,“本来想着……嗯。哈……算了。”
乔谅知道他要说什么。
就算哪天出了意外,赔付的钱可以给到乔谅的手上。
反正弟弟不认他,讨厌他,觉得他没用又是累赘。
嫌贫爱富、故意刁难。向他索要昂贵到他怎么努力也买不起的东西,然后坐在床上把脸别过去,冷冷地说,“我就知道你做不到。”
小雨纷纷,邵乐外套挂着细小的水珠。
他刚折返回车里,把花束挑拣,然后又带着礼盒回去。
时间紧迫,他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破防。
沉阳怎么说话的。他和哥的年龄差哪里有这么大?
只不过是五岁而已。
但也的确。
邵乐还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乔谅就已经读了高二,心智成熟,到了可以拥有一段早恋的年纪。
他在和邵乐相遇之前拥有一段怎样的人生,邵乐完全不知道。他对此有迫切的求知欲,但乔谅也只是偶尔提到。
那似乎并不是愉快的经历,邵乐不能强迫乔谅说起。
从乔谅每次三言两语的陈述中,他能拼凑出来的图景是灰蒙蒙支离破碎的。像被遗弃的脏旧玻璃。
偶尔说起哥哥。
他抱着手臂,冷淡地评价:“是没用的人。”
乔谅说起这个话的时候在吵闹的街角。
霓虹灯牌杂乱无章的色彩落在他的侧脸,帽檐压得很低,转头看他的时候才微微抬头。
露出一双阴影里,轮廓锐利、冷漠到熠亮的眼睛。
“叮咚——”
邵乐手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按下乔谅家里的门铃。
乱七八糟地想些回忆,陷入一整个世纪那么长的等待。
很快,门被打开,一隙光从门缝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