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夜凉如水, 屋外的大雨依旧倾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宛如鼓点一般敲击在众人的身上, 直敲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安宁。

墨奴将黑色长袍上的帽兜盖在头上, 提着岑爻转身离去。

巫溪和巫月还想要继续和季青临说话,可看着对方那漠然冰冷的眼神,他们只能把所有的想法都咽回心里去。

巫溪仿佛是赌气一般,离开时, 连声师父都没有喊。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屈身施了一个礼, 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吐露出一句关心的话语, “师父, 你……保重好身体。”

季青临淡淡扫了她一眼,“如果你们现在就把岑爻送回去的话,我想我会保重好身体的。”

巫月:……

她和巫溪历尽千辛,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方法,耗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才找到的供体,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回去?

巫月垂着头,不敢直视季青临的眼睛,“师父……我……”

忽然,季青临抬手一挥,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大敞了开来,暴风骤雨顷刻间涌入, “出去!”

季青临右手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站在屋外的巫溪转瞬间红了眼, 身体颤抖着虚晃了一下,指尖几乎快要将手掌掐出血。

巫月再也不敢耽搁,唯恐自己在迟疑一瞬,季青临又把自己折腾个够呛,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门去。

屋门被关了起来,所有的寒意都被阻挡在外面,巫月站在漫天的大雨当中,没有用任何的巫力去阻挡,任由那冰冷的雨点全部打在她的身上。

她眼里的泪水哗哗落下,和漫天的雨丝交织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心底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巫溪……我们该怎么办?”

巫溪紧抿着双唇,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去看看那个供体。”

巫月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是师父他……”

巫溪目光凌厉,“你想让师父死吗?!”

巫月说不出反驳的话,她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

房间里面点了好几盏灯,几乎是亮如白昼。

站在桌子侧面的墨奴看到巫溪和巫月进来,十分自然且恭敬地走上前,“圣子,圣女。”

很明显,虽然苗疆圣殿的十大秘卫名义上是听从季青临这个大祭司的差遣,可在原主几乎天天昏迷不醒的这五年以来,秘卫们基本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巫溪和巫月的人。

“嗯,”巫溪点了点头,脱下他身上黑色的长袍递到墨奴手里,转身看向了岑爻。

岑爻原本是坐在桌子上面吃着饭的,可此时却仿佛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蜷缩到了角落里。

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两只胳膊紧紧的抱着膝盖,因为一路上被人提来提去的在树林之间穿梭,脸上和手臂上都有几道刺目的划痕,鲜红的血色在他白皙无比的皮肤上面显得有些狰狞。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岑爻的眉眼,让巫溪几乎看要看不清他眼底的警惕。

巫溪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好气的说,“岑爻,是吧?”

“我以为你在被我们抓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巫溪眼神当中闪过一抹鄙夷的色彩,“却不曾想,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

岑爻弱弱地回了一句,“我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了,很饿。”

“呵,”巫溪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贪生怕死之徒……”

岑爻目光谨慎的看着巫溪,听到他的冷哼声莫名的感到了一股危险,十分害怕的缩了缩身体,脸色也“唰”的一下子变白了许多。

巫溪嘲讽一笑,心想着果真不愧是中原之人,饿个两天就受不了了,他的师父可基本上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但就在巫溪以为遇到了一个胆小如鼠之人是,岑爻却十分倔强的开了口,“我没有贪生怕死。”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无愧生死,如果能够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去,我自然是心中没有遗憾的。”

岑爻眨了眨眼,斜着眼睛偷偷看着巫溪,“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你们抓起来杀掉,我就是不服。”

“就算是成了鬼,我也要从地狱里面爬上来找你们报仇!”

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岑爻似乎是有了无尽的胆子,“而且你凭什么说我贪生怕死?”

“你们把我抓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刚才那个什么大祭司治病的吗?他要是不怕死,不想活命的话,你们抓我做什……”

一句话没说完,巫溪猛然间扑了过来,充满力量的右手紧紧的掐住了岑爻的脖子,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杀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巫溪手下没有半分的收力,眨眼之间岑爻整张脸就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而涨得通红,甚至眼睛当中都出现了血丝。

“咳……咳……”岑爻拼命地挣扎着,“你……你放开我……”

他尽全力的想要去掰开巫溪的手,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巫溪的右手都仿佛是焊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巫月急忙按住了巫溪,“你疯了吗?还不快住手?你难不成真想要杀了他?”

巫溪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愤怒的焰火在他的眼眶里面熊熊燃烧,“难道你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

“他怎么能……”

那么说他的师父?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这话很过分,可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救师父的人了……你快松手。”

巫溪呼吸一滞,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紧张和慌乱,“我……”

“我知道,你只是生气他贬低师父而已,”拉着巫溪的手腕远离了岑爻的脖子,巫月努力的压低声音,“但是正事要紧,你别冲动好不好?”

巫溪闭了闭眼,“我知道。”

他猛的一把将岑爻推倒在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沉浮着黑色,压迫感十足,“你应该要庆幸你的这条贱命还有用,但如果你再敢对我师父口出狂言,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心脏剧烈的抽动,岑爻曲张的手指捂住心口,不断的喘息,冷汗早已经将他给湿透。

他咬了咬牙,用手将遮盖住眉眼的头发撩起,露出一整张倔强的脸,“你们的师父要保我的命,你们不可能杀了我。”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离奇愤怒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巫溪喉咙一阵一阵发干,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在了岑爻的脸上,再也没有办法移开。

像……

太像了……

当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遇到了当年的师父。

师父没有为了保护整个苗疆被巫术反噬之前,眼神也如眼前这人一样的透亮,面颊也是如此的饱满,脸上也永远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与其说眼前的少年和曾经的师父长得像,倒不如说他们带给巫溪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的情绪,骤然之间爬满了巫溪的整个心田,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对岑爻动粗。

岑爻眨了眨眼睛,倔强的瞳孔当中倒映着巫溪无比震惊的神色。

他在心底轻轻笑了一下。

能够让巫溪如此的失态,倒也不枉费了他的这张脸。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巫溪怦怦直跳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后退了两步,给予岑爻一定的空间,“抱……抱歉。”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酸涩不已,对着这样一张和师父极其相似的脸,他的内心不允许他说出任何,如方才一样恶毒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