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起内战,不想和自家兄弟砍杀。
盛靳在收到安南叛将的求和信时,心中多有诧异,虽然说安南的和平收回是势在必得的事,但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还是让他惊讶。
事关重大,他不好自作主张,特意写了信,快马加鞭送回了京都。
祁峟看了信后,眉头彻底松散,淡漠冷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轻抬朱笔,亲自提了个“善”字,准许安南的兵士跟着可怜的小孩一同入京,还特意挑选了数个名声清廉、人品高尚、能力突出的地方官员回京。
安南经历了动荡,此刻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将安南的后事打理妥当,祁峟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拐子身上。
他是皇帝,他想干什么事情,只需要下发命令,就会有数不尽的官员拼尽全力为他办事。
‘誓死效忠陛下’,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但是,就算有很多很多的人愿意为他卖命,他也需要将自己的想法、理念传述出去、表现出来。
祁峟想着,人贩子拐走小孩,不单单是毁掉了一个年幼稚子的自由和未来,更是促进了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孩子,从来都是维护家庭和平与安宁的重要纽带。
大祁的父母为子女而活,孩子不单单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更是土地、家族、技能、宗祠……的继承者。
就算抛开人口贩卖对个人、家庭的影响;单论其造成的社会动荡、人心惶惶……,人贩子,也值得一死。
尤为重要的是,良民被迫成了达官显贵的奴隶,成了贵族家庭的劳动力,他们的劳作对皇帝不再有价值。
他们在地主官僚免税的土地上累死累活的播种、收割……,吃着最少的粮食、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干着最苦逼的差事,间接还助长了官老爷们继续兼并土地的野心和欲望。
奴隶们无辜,皇帝也可怜。
祁峟心里几经盘算,一方面觉着人贩子罪该万死,一方面又觉着人口买卖有成熟的运行模式,他若是直接将贩卖人口定为死罪,那人贩子手中尚未卖出的孩子,怕是……难逃一死。
他心里纠结。夜半三更,他睡不着觉。
隔着漆黑的夜色和他最信任的暗卫“暗夜”聊天,他将顾虑和盘托出,暗夜沉默地听着,只在最后道了句,“陛下,一时的心软会造成更大的后患。”
“人贩子手中的孩子,已经是牺牲者了。”
“他们本就难逃一死。”
暗夜的话彻底点醒了祁峟,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纠结悉数驱除。
给人贩子留条后路,他们就会给无辜的稚子们留条后路吗?
不会,他们只会给自己留条财路。
再他们眼中,人命根本就算不上人命,人命单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银子而已!
祁峟眼中冷光一闪,嘴角带着残忍而癫狂的笑,声音极静极冷,“除合法经营的人牙子外,所有参与过抢夺、诱拐、偷窃稚子妇女的人悉数赐死。”
“所有替人贩子打掩护、作伪证的人下狱,非身死不得迈出监狱一步。”
祁峟喝了口茶,轻飘飘补充了句,“其在狱时间不得超过三月,我大祁国库空虚,容不下废人。”
“从人贩子及其从属手中以低于官价的优惠采购奴隶佣人的家庭,征收其九族二十年地税。”
“在朝为官者,身有爵位者,降爵、将品一级,职位保持不变。”
小柚子奋笔疾书的手一顿,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总觉得他家陛下定下的惩罚,似乎,好像,过于苛刻了。
“有意见?”
祁峟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小柚子连忙摇头,直道没有,手上的动作却是又快了些。
陛下的决策,他一个太监,有什么身份地位去质疑否决?
旨意否决,那是朝中大员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是个传信的。
他快速书写着圣谕,生怕一个恍惚,就漏下了陛下的旨意。
漏记圣旨可是大罪,要杀头的!
祁峟上下嘴皮子一翻,很快就做好了决策。
他轻轻提起酒壶,斟上一壶香甜清爽的樱桃果酒,动作轻柔地洒在地上。
月色清辉映衬着清凌凌的酒,馥郁清甜的香气随风扩散,小柚子搓了搓手,觉得阴森可怖。
暗夜却觉得那只是他家陛下在给身陷囹圄的稚子祭酒。
祁峟哪里会在乎他二人的想法,只轻轻披了外套,趴在花园里的石桌上睡了一觉。
他放弃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他睡不着。
潋滟波光在寂静无人的时分,依然静悄悄地涌流。
翌日早朝,小柚子在祁峟的示意下朗声宣读了旨意。
最开始宣读对人贩子及其同伙的处决时,众臣的反应还好。杀人贩子是好事、是正义的事,正义的事他们理应支持。
但读到后面他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亲属朋友买了低于官价的奴隶,九族一同缴纳二十年的地税?”
“什么叫亲属朋友购买奴隶,九族跟着降爵降品?”
陛下想钱想疯了吧!
那可是数不尽的家族长达二十年的地税!
那可是数不尽的官僚机关算尽才升上来的品级、皇室宗亲世袭罔替的爵位!
陛下他什么意思?
很快就有王爷站出来,厉声指责祁峟的残暴、冷血,“我们都是跟着先帝、先先帝守天下、护苍生的人,你一个黄口小儿,怎么敢如此苛待我们?”
守天下?护苍生?
祁峟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心里默默将这个王爷列上重点调查的名单。
大祁律法允许人口买卖的存在,但只允许人牙子收购良民、转卖奴隶,人牙子收购良民、卖出奴隶的价格不由市场控制,由法律固定。